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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文学 www.pcwx.cc,地海六部曲4:地海孤雏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一群人在领主的广阔田原上曝晒稻草,在明亮晨光中四散草坡上。恬娜遥望,看到其中三名刈割人是妇女,其余两名男子,一个是男孩,另一人弯腰驼背、满头花白。她沿着一排干草堆走上前去,询问妇人关于戴皮帽男子的事。

    “他从谷河口来,”刈割人说:“不知他去了哪儿。”别人也走上前来,高兴有机会休息片刻。没人知道中谷来的男人去哪儿,不知他为何没跟大伙儿一块割草。“那种人待不住,”白发苍苍的男子说:“懒惰。太太,你认得他吗?”

    “我情愿不认识。”恬哪道:“他在我家附近贼头贼脑,吓到孩子。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自称悍提。”男孩说。别人看着她或别过头,一语不发。他们发现她就是住在老法师家的卡耳格女人——他们是锐亚白领主的佃农,对村民心存戒意、对任何与欧吉安有关的事怀抱猜疑。他们挥动镰刀,转身离去,再次四散各处继续工作。恬娜从山边草原下山,走过一排橡树,往路上行去。

    路上站着一名男子。她心跳加快,走上前面对他。

    来人是领主巫师白杨。他优雅倚着高长松木巫杖,站在路边树荫下。她来到路上时,他说:“你是来找工作吗?”

    “不是。”

    “我主人需要人手。天气愈来愈热,稻草必须尽快收割好。”

    对火石寡妇葛哈而言,他说的一切合情合理,因此葛哈礼貌回答:“依你的技艺必定能延迟降雨,直到稻草收割完毕。”但他知道她是欧吉安临死前告知真名的女子,且因明白这点,他方才的话摆明刻意侮辱,并且虚伪,等于明显警告。她原本希望问他,是否知晓名叫“悍提”的男子目前人在何方,但现在她说:“我来告诉这里的工头,他请来割稻草的男子在我村里行窃,还犯下更重的罪,不会是他想请的工人。但那人好像已经不在。”

    她冷静望着白杨,直到他勉强答道:“我不知道任何关于这些人的事。”

    欧吉安去世的清晨,她以为他是个年轻人,穿着灰披风、手握银巫杖,是高大英俊的少年。但他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年轻,也许他很年轻,却枯槁憔悴。他的眼神跟声音如今显露轻蔑,因此她以葛哈的声音回答:“你说的是。很抱歉。”她不想招惹他。她转身要往村里走,但白杨说道:“慢着!”

    她停步。

    “你说他不仅是个小偷。但蜚语廉价,而女人的碎嘴更胜盗贼。你来此处,在工人间挑起纷争,像女巫一样散布诽谤遥言的巨乱种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女巫吗?我看到那黏腻在你身边的肮脏妖怪时,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如何出生、不知道你的目的吗?想毁掉那怪物的人做得不错,但他该完成他的工作。你隔着老巫师的尸体反抗过我一次,我当时看在他和在场其余人的面子上,隐忍未发,但你这次太过分了。女人,我警告你,我绝不允许你踏在这片领地上!如果你胆敢违犯我的旨意,甚至敢再对我说话,我会放狗把你赶出锐亚白,追落高陵山崖。听懂了吗?”

    “不,”恬娜说:“我永远不懂像你这样的男人。”

    她转身往山下走去。

    某种轻抚般的碰触窜上她背脊,头发在顶上竖立。她原地转身,看到巫师将巫杖伸向她,黑暗闪电围绕四周,他双唇微张,准备发话。她立时心想,就因格得失去法术,我以为男人也都丧失能力,但我大错特错!然后,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两名来自黑弗诺的男子从道路另一端的樱桃园走出来。他们以平和有礼的表情看看白杨,又转向恬娜,仿佛遗憾必须阻止巫师对中年寡妇下咒。但这行为真的,真的不太合宜。

    “葛哈女士。”身着绣金衬衫的男子说道,向她鞠个躬。

    另一名明亮大眼的男子,也一面微笑一面向她行礼,说:“我想,葛哈女士跟吾王一样,对公开冠用自己真名一事想必毫无惧意。在弓忒时,或许她偏好我们以她的弓忒名称呼;但她曾配戴自叶芙阮后再无女子配戴过的环,了解其行谊后,我希求表达自己的崇高敬意。”他自然地单膝下跪,非常轻巧快速地举起恬娜的右手,以额轻触她手腕,然后放开,起身,露出和蔼、隐含默契的微笑。

    “啊,”恬娜说道,既慌慌然,又暖彻心扉“世上有各种不同的力量谢谢。”

    巫师呆若木鸡站着,双眼大睁。他闭起嘴,未继续诅咒,也收回巫杖,但一股明显的阴气依然笼罩在巫杖及他双眼四周。

    她不知道他是否原就知道她是环之恬娜,还是此刻才发现。无所谓,他已恨她入骨。身为女人就是她的错,在他眼里,没有什么可加深或弥补这项罪过,没有责罚可谓足够。他眼看瑟鲁遭受的暴行却表赞许。

    “大人,”她对较年长的男子说道:“只有坦诚回应才不至污蔑您身为吾王使者的言行。我盼望荣耀王上与其使者,但我自身的荣誉却要求沉默,直至吾友允我开口。我诸位大人,我相信他终将捎来讯息。只请诸位高抬贵手,允许他更多时间。”

    “自当如此。”一人说道,另一人也同意。“他需要多少时间都可以。而女士,您的信任比任何事物更荣耀我们。”

    她终于转向通往锐亚白的道路,心神震惊于突来的惊吓与变化、巫师痛击的恨意、她自身愤怒的鄙视、突然了解巫师有意愿与能力伤害她而带来的恐惧、因受到王廷庇护而恐惧突然终结。这些使者搭乘白帆大船,来自苦难的避风港、剑塔、王座,来自正道及秩序中心。她内心满溢感激之情。王座上的确有位王,在他的王冠中,最重要的珍宝将是和平符文。

    她喜欢那名年轻男子的脸,聪颖和蔼,宛如对女王般对她屈膝下跪,还有那藏有一丝默契的微笑。她转身回望,使者与巫师白杨一同走向宅邸,两人与巫师似乎友善交谈,仿佛刚才一切并未发生。

    这一幕让她期盼满满的信任消退些许。当然,他们身为朝臣,本不应争执或评判反对,而他是巫师,且是宅邸主人的巫师。不过,她想,他们也毋须这么自在地与他共行畅谈吧。

    黑弗诺来的一行人在锐亚白领主的款待下待了几天,或许希望大法师会改变心意去找他们,但他们未主动寻他,也未逼问恬娜他的下落。他们终于离开后,恬娜告诉自己,必须决定未来去向。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下,却有两个强烈的理由必须离开:白杨与悍提,任一个都不可能放过她与瑟鲁。

    但她发现下定决心不容易,离开变得不可思议。若现在离开锐亚白,她会真正离开欧吉安、失去他——只要她洒扫他的房子、替他的洋葱除草,她就不会失去他。此外她想到:“在下面那边,我永远不会梦到天空。”她想,在凯拉辛来过的此处,她是恬娜;到了中谷,她将再只是葛哈。她拖延,对自己说:“难道我该怕那些混混、躲避他们?他们正希望我这么做。难道就该让他们任意决定我的去留?”她告诉自己:“我把奶酪做完就好。”她让瑟鲁随时待在她身旁。日子一天天过去。

    蘑丝带来消息。恬娜问她关于巫师白杨的事,没告诉她整件事,只说他威胁她——很可能他原本仅打算如此。蘑丝通常避开老领主的领土,但她对那里发生的事情颇感兴味,因此不讨厌有机会去那儿见见朋友——包括一名教她接生的妇人,及其余教她医治或搜寻的人。她诱导她们讨论宅邸里发生的事。她们都憎恨白杨,因此很愿谈论他,只是怨恨跟恐惧占了故事的一半。不过,虚构中亦有事实。蘑丝本人证实,少主,也就是领王的孙子,一向身强体壮,虽然个性害羞、郁闷“怯怯的。”她说。直到三年前白杨来此。少主的母亲过世,老领主请柔克派一名巫师来。“来做什么呢?尤其欧吉安大爷只不过一哩外?而且那宅邸里的人,本都是巫师。”

    但白杨来了。他除表敬意外,跟欧吉安素无接触,而且,蘑丝说道,他一直待在宅邸。自那时起,愈来愈难得见到那孙子,据说他日夜卧床“像生病的婴儿般,完全皱缩起来”一名曾因杂务而进屋内的妇人说道。但老领主——蘑丝坚称他“已一百岁,或快到,或更老”她对数字无恐惧亦无敬意——精神奕奕,她们形容“精力充沛”有名男仆(他们只允许男仆人宅邸服侍)告诉其中一名妇人,老领主请了巫师来让他长生不老,那男仆说,巫师正用他孙子的生命喂养他。这男仆觉得并无不妥“谁不想长生不老?”

    “啊。”恬娜说,有点受惊“这真是个可怕的故事。这件事村里都没提吗?”

    蘑丝耸耸肩。这又是件“算了”强势者的作为不是弱势者能评断的,同时,有种隐约盲目的忠诚深植这片土地:那老头是他们的主子,锐亚白领主,他做什么不关别人的事蘑丝显然也这么觉得。“很危险,”她说:“那种技法一定会出问题。”但她没说那是邪恶的。

    宅邸那儿没看到悍提的身影。由于渴望确定他是否已离开高陵,恬娜问了一两名相识村民,是否见过此人,但她得到不情愿且敷衍的答案,他们不想介入她的是非。“算了”只有老阿扇待她如朋友与村人,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视力衰弱到看不清瑟鲁的模样。

    她现在连进入村庄,或只要离开房子,都把瑟鲁带在身边。

    瑟鲁不觉得如此束缚令她厌烦,她像年幼孩子般腻在恬娜身边,陪她工作嬉戏。她的游戏就是挑花绳、编篮子,还有玩两具骨雕玩偶,原本装在恬娜从欧吉安橱柜中找到的小草袋里。其中一个可能是狗或羊,另一个是人偶。恬娜感觉不到它们有任何力量或危险,蘑丝也说“只是玩具”但对瑟鲁而言,它们却有无穷魔力。她会连续几个小时依沉默的故事情节发展移动这两具小玩偶。她游戏时不说话。有时她为小人儿和动物盖房子,有石堆和稻草泥屋。小玩偶随时装在小草袋中,放在她口袋里。她正学习纺线,用烧毁的手握绕杆,另一手旋转纺锤。自从来到这里,她们定期梳理山羊,如今已有一大袋丝软的山羊毛可纺成线。

    “但我应该教导她,”恬娜想,心思混乱。“欧吉安说过,教导她一切。但我在教她什么呢?烹饪跟纺线吗?”然后另一部分心思以葛哈的声音说道:“难道这些不是真正、必要、尊贵的技艺吗?难道智能只存于文字而已?”

    然而,她担心这件事,所以某天下午,瑟鲁坐在桃子树荫下拉扯羊毛清理、打散毛团,然后开始梳理毛发时,她说:“瑟鲁,或许你该开始学习事物的真名。在某种语言中,所有事物都拥有自己的真名,行为跟语言能合而为一。兮果乙说这种语言,将群屿从海洋深处抬起。这是龙说的语言。”

    孩子沉默聆听。

    恬娜放下钢丝刷,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在这种语言中,”她说“这是拓。”

    瑟鲁看着她的动作,然后重复说“拓”但没出声,只用右边被疤痕微向后拉扯的嘴唇形成这字。

    石子躺在恬娜掌心,还是石子。

    两人沉默。

    “还不到时候,”恬娜说:“这不是我现在该教你的。”她让石子坠地,拾起梳子,还有一把灰蓬蓬的羊毛可开始梳理。“也许你取得真名后,才该开始学习这些。不是现在。现在,只要听。现在是听故事的时间,是你该开始学会这些故事的时候。我可以跟你说群屿和卡耳格大陆的故事。我跟你说过一个从我朋友缄默者艾哈耳那儿听来的故事,现在,我要跟你说一个我朋友云雀说给孩子听的故事。这是安道耳与阿伐得的故事。在如同永远那么悠久以前,如同偕勒多岛那么遥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叫安道耳的人,他是樵夫,常独自上山。有一天,在森林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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