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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该吃药了。”是彩莺在床边轻轻地喊她。
春归强睁了眼张了口喝了一勺彩莺送到嘴边的药，一颗极大的泪珠犹自挂在腮边，虽是六月，那滴泪却是冰冷冰冷的，那么的冷，就像再也不会获得一丝暖意一般。她也不抬手去擦干，只觉得那滴泪腻在脸上一点点地干，一点点地涩，面上的肌肤一点点地发紧，方知道心已是痛不可抑。
春归喝了口药，却觉得从口腔一路苦到了心底，摇头再不肯喝。彩莺无奈，只得收拾了药碗托盘。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春归斜倚在床上问，长发散落在颊边，乌黑的发更衬得面孔雪白，全无一点血色。
彩莺犹豫了下，还是说：“少夫人，今儿已经是十一了。”
春归悲极反笑：“已经十一了，我这一病就躺了半个多月了。”
己丑年的六月十一，宜嫁娶，宜出行，正是聂之问和宋筱蓝的好日子。
自那日聂之问向她宣布了他和宋筱蓝的婚事，春归心中郁结，居然就一病不起了。任由府中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准备迎娶聂二夫人，她始终缠绵病榻，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一碗碗的苦药喝下去也不见好转，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仿佛灵魂已死。病榻之上，偶尔清醒听到门外丫头们碎嘴说着少爷对这个快进门的二夫人如何宠爱包容，心中更是凄凉不已，只管闭了眼装睡，一颗颗的泪就从紧闭的眼角滴落下来。
她算是彻彻底底地被打上了下堂妻的标签，新夫人还不曾入门，她的竹歌院已经冷冷清清毫无人气了。
夏日原本多雨，春归每每半夜难以成眠听着窗外夜雨凄清，便想着自己正应了那句话：枕边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往日艳丽无双的何三小姐今日也不过是一个躲在房中垂泪的下堂妻罢了。
与胸襟气度无关，因为曾经那样强烈地爱过，所以这场毫无预兆的婚事才成为对她最大的讽刺和辜负。
心中有怨亦有恨，却还是不挡那缠绕如丝盘亘在心间的自怜。
这一病就一直病到了聂之问的好日子，春归突然笑，这样的好日子，她若还躲在房中自怨自艾，那真是枉自辜负了自己的一腔真心和这半个月流的眼泪了。
她起身拢了拢头发，问道：“少爷没有让我出席吗？”她心底冷笑，他如何舍得委屈了新娶的娇娘当众向她这个大房下跪敬茶呢，自是对她的抱病缺席乐观其成了。
彩莺嗫嚅着：“没有，少爷吩咐我好好照顾少夫人，就不必出门免得受了风了。”顿了顿又道：“何老爷和夫人也到了，客人太多不好进内堂看少夫人，只让我和少夫人说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让您放宽心，他们自不会让正房之名落于他人身上。”
春归面上淡淡的不说话，心里却不免气苦，就连父母也不能明白她的心思。春归十四岁艳名远播，又打小跟着身为当朝大儒的父亲学习，胸中自有沟壑，最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放在心里足足七年的男人。虽自嫁了聂之问后收心敛性，那清高脾性再不见半点端倪，但此时想到她一心一意记挂的人正在前厅和另一个佳人拜堂，她往日的傲骨却仿佛又都回来了。
彩莺小声道：“少夫人，你想开点，少爷虽然新娶了二夫人，但何老爷必然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的。”
春归垂下眼眸，遮住了那深邃如一口井的眼波，语气苦涩：“怎么不欺负，难道我稀罕的是这聂府少夫人的位子吗。”她微笑着看着彩莺，道：“彩莺，你还小，等你以后真的喜欢了一个人就明白了。真正的喜欢，是不会和人分享那个人的。”
彩莺听了这句，犹自沉思，春归已然端坐在铜镜前，声音温婉：“彩莺，让红线和绿衣进来给我梳妆换衣吧。”春归自打病后就不愿见人，遣了原先房中的丫头，只留了彩莺在身边伺候。
此刻她突然开口，彩莺只觉这个平日温柔可亲、这半月只知流泪昏睡的少夫人好似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虽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中却光华流转，气势逼人。
红线绿衣原就是春归身边伺候梳妆的侍女，都是两只利眼一双巧手的主，见春归面色不善，也不开口讲话，两人忙着给春归洗脸盘头上妆。春归病后面容憔悴，用胭脂敷了双颊，淡淡的红晕遮住了黯淡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梳了流苏髻，一支飞燕登梅簪衬得她颈上肌肤莹白如玉。绿衣正欲给春归披上一件桃红的命妇长袍，春归摆了摆手，却从衣柜中挑出一件浅紫广袖的月华裙穿上。
缠绵病榻半月，春归清瘦不少，此刻穿上这件广袖长裙，更显得人清灵飘逸，犹如月下仙子，只是这仙子面上未免太过沉寂了，似乎一点生气都没有。春归也不耽搁，衣服换好，脸上浮出一层惨淡的笑意，便起身朝待客的正厅走去。
彩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这后面发生的事却是数十年之后彩莺仍忍不住要絮絮叨叨地讲于怀中的孙女听的。
“少夫人，该吃药了。”是彩莺在床边轻轻地喊她。
春归强睁了眼张了口喝了一勺彩莺送到嘴边的药，一颗极大的泪珠犹自挂在腮边，虽是六月，那滴泪却是冰冷冰冷的，那么的冷，就像再也不会获得一丝暖意一般。她也不抬手去擦干，只觉得那滴泪腻在脸上一点点地干，一点点地涩，面上的肌肤一点点地发紧，方知道心已是痛不可抑。
春归喝了口药，却觉得从口腔一路苦到了心底，摇头再不肯喝。彩莺无奈，只得收拾了药碗托盘。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春归斜倚在床上问，长发散落在颊边，乌黑的发更衬得面孔雪白，全无一点血色。
彩莺犹豫了下，还是说：“少夫人，今儿已经是十一了。”
春归悲极反笑：“已经十一了，我这一病就躺了半个多月了。”
己丑年的六月十一，宜嫁娶，宜出行，正是聂之问和宋筱蓝的好日子。
自那日聂之问向她宣布了他和宋筱蓝的婚事，春归心中郁结，居然就一病不起了。任由府中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准备迎娶聂二夫人，她始终缠绵病榻，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一碗碗的苦药喝下去也不见好转，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仿佛灵魂已死。病榻之上，偶尔清醒听到门外丫头们碎嘴说着少爷对这个快进门的二夫人如何宠爱包容，心中更是凄凉不已，只管闭了眼装睡，一颗颗的泪就从紧闭的眼角滴落下来。
她算是彻彻底底地被打上了下堂妻的标签，新夫人还不曾入门，她的竹歌院已经冷冷清清毫无人气了。
夏日原本多雨，春归每每半夜难以成眠听着窗外夜雨凄清，便想着自己正应了那句话：枕边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往日艳丽无双的何三小姐今日也不过是一个躲在房中垂泪的下堂妻罢了。
与胸襟气度无关，因为曾经那样强烈地爱过，所以这场毫无预兆的婚事才成为对她最大的讽刺和辜负。
心中有怨亦有恨，却还是不挡那缠绕如丝盘亘在心间的自怜。
这一病就一直病到了聂之问的好日子，春归突然笑，这样的好日子，她若还躲在房中自怨自艾，那真是枉自辜负了自己的一腔真心和这半个月流的眼泪了。
她起身拢了拢头发，问道：“少爷没有让我出席吗？”她心底冷笑，他如何舍得委屈了新娶的娇娘当众向她这个大房下跪敬茶呢，自是对她的抱病缺席乐观其成了。
彩莺嗫嚅着：“没有，少爷吩咐我好好照顾少夫人，就不必出门免得受了风了。”顿了顿又道：“何老爷和夫人也到了，客人太多不好进内堂看少夫人，只让我和少夫人说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让您放宽心，他们自不会让正房之名落于他人身上。”
春归面上淡淡的不说话，心里却不免气苦，就连父母也不能明白她的心思。春归十四岁艳名远播，又打小跟着身为当朝大儒的父亲学习，胸中自有沟壑，最是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能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放在心里足足七年的男人。虽自嫁了聂之问后收心敛性，那清高脾性再不见半点端倪，但此时想到她一心一意记挂的人正在前厅和另一个佳人拜堂，她往日的傲骨却仿佛又都回来了。
彩莺小声道：“少夫人，你想开点，少爷虽然新娶了二夫人，但何老爷必然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的。”
春归垂下眼眸，遮住了那深邃如一口井的眼波，语气苦涩：“怎么不欺负，难道我稀罕的是这聂府少夫人的位子吗。”她微笑着看着彩莺，道：“彩莺，你还小，等你以后真的喜欢了一个人就明白了。真正的喜欢，是不会和人分享那个人的。”
彩莺听了这句，犹自沉思，春归已然端坐在铜镜前，声音温婉：“彩莺，让红线和绿衣进来给我梳妆换衣吧。”春归自打病后就不愿见人，遣了原先房中的丫头，只留了彩莺在身边伺候。
此刻她突然开口，彩莺只觉这个平日温柔可亲、这半月只知流泪昏睡的少夫人好似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虽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中却光华流转，气势逼人。
红线绿衣原就是春归身边伺候梳妆的侍女，都是两只利眼一双巧手的主，见春归面色不善，也不开口讲话，两人忙着给春归洗脸盘头上妆。春归病后面容憔悴，用胭脂敷了双颊，淡淡的红晕遮住了黯淡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梳了流苏髻，一支飞燕登梅簪衬得她颈上肌肤莹白如玉。绿衣正欲给春归披上一件桃红的命妇长袍，春归摆了摆手，却从衣柜中挑出一件浅紫广袖的月华裙穿上。
缠绵病榻半月，春归清瘦不少，此刻穿上这件广袖长裙，更显得人清灵飘逸，犹如月下仙子，只是这仙子面上未免太过沉寂了，似乎一点生气都没有。春归也不耽搁，衣服换好，脸上浮出一层惨淡的笑意，便起身朝待客的正厅走去。
彩莺忙不迭地跟了上去，这后面发生的事却是数十年之后彩莺仍忍不住要絮絮叨叨地讲于怀中的孙女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