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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文学 www.pcwx.cc,雾中剑影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一手从石床上挟起僵硬的酒肉道士,一手“擦”的一声打着火筒,朝四面照了照。

    这石床停落之处,是一条狭长的石窟,假如石床靠壁处是北首,那么南首只有两三步光景,就是一堵石壁了,东首也是石壁,只有西首是一条狭长的通道。

    钱老大挟着酒肉道士举步朝西首走去。

    这条通道,约莫有十来丈远,迎面就分作两个窟窿。一个是在通道的正面,另一个窟窿则是在右首(右首即北面了)。

    两个窟窿就像两道门户,洞外都是黑黝黝的,不知该朝那一个窟隆出去好?

    钱老大走近窟窿,脚下不由得一停,正待问问酒肉道士酒肉道士已经以“传音”说道:

    “你手里拿着千里火简,如果有人暗处窥伺,你虽没出声,但咀唇动了,人家还会看不出来?这两个洞口,照道爷看,应该走北首一个;但你不妨把道爷放下来,在地上闻闻看,三个小兄弟是朝哪里去的?咱们总得先找到他们才行。”

    钱老大故意装出迟疑模样,果然一手放下酒肉道士,然后伏下身去,在地上嗅了一阵,却没闻到狄少青三人的气味,却嗅出另外有两个生人的气味,果然是朝北首那个洞窟去的,这才站起身来,再挟起酒肉道士,举步朝右首洞窟走了进去。

    狄少青是在第二次钱老大以掌风熄去油灯之时,听到钱老大“传音入密”的声音,告诉他这盏惨绿的油灯是一种毒焰,人在屋中待久了,就会中毒昏迷,而且在暗中塞过三颗解毒药丸,要他们故作昏迷,才能诱出对方的人来,不论遇上什么事,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妄动。

    狄少青接过药丸,立即分给了华惜春和严娟娟,也以“传音人密”分别告诉了两人,等到灯火复明,钱老大借故走出石屋去,三人也就及时装作中毒昏迷,石床就在此时缓缓下沉。

    狄少青本来是倚着石床打盹的人,周围石床下沉,他背后倚不到东西,借机翻身落到石床之上,和华惜春、严娟娟睡了个并头!

    华惜春、严娟娟终究是女孩儿家,这回狄少青压在她们身上,自然闹得个手足无措,严娟娟急忙稍稍移开了些,才让他睡在两人中间。

    狄少青可不敢稍动,他怕有人暗中觑看,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华兄弟,不可动。”

    华惜春倒下去的时候,是侧身而卧,这回正好和狄少青脸对着脸,身贴着身,一阵阵男人身上特有的强烈气息,闻得她心头小鹿狂跳不止,但她听了狄少青的话,自然不好再移动了。

    这下,狄少青可乐了,他鼻中隐隐闻到华惜春吐气如兰的香气,也隐隐可以闻到她少女的体香,还隐隐可以感觉到她急促呼吸的时候,胸前的两堆软绵绵的双峰在起伏不停!他也感到一阵心跳,连呼吸都突然急促起来,当然他更不敢稍动,石床在缓慢的下落,终于停下来了,眼前也有了灯光。

    狄少青早在石床降落之前,看到了灯光,立即以“传音入密”告诉华、严两位姑娘,不可睁开眼睛,务必装作昏迷模样。

    这时,忽听一个男子声音在石床前面响起,说道:“这三个小子已经全昏迷了!”

    另一个道:“他们在上面待了不少时间,就是神仙也非中毒不可。”

    先前那人道:“那就装袋吧!”

    另一个人道:“三个如何装得下?”

    先前那人道:“一袋可以装两个人,咱们分装两袋不就成了?”

    “好!”另一个人道:“那就快些动手了。”

    说话之时,两人立即取了一个大袋,张开袋口,从石床上挟起华惜春(她睡在最外面),装入布袋之中;接着又抓起狄少青(他在中间)一起塞人布袋,扎好了袋口,然后又把严娟娟装入袋中,也扎起了袋口,一人一袋,背在背上,举步就走。

    狄少青、华惜春两个人被装在一个布袋里,自然身子贴紧了身子,再被他这一背起,两人身子就贴得更紧!

    华惜春还是第一次和男人肌肤相贴,自然感到无比羞涩!

    狄少青和她脸儿相贴,身儿相偎,但此时又不好挣动,只得以“传音入密”说道:“华兄弟,你暂时只好忍耐些了。”

    华惜春烧红了两颊,暗暗点了下头。

    狄少青仍以“传音”说道:“我要在袋上弄一个小洞往外瞧瞧,你不可动。”

    他把左手缓缓从她身上提起,食指轻轻点破了一个小穴凑着眼睛朝外看去。

    华惜春一颗头紧贴着他脸颊,但却不敢低声说话,仍以“传音”附着他耳朵问道:“狄大哥,你看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狄少青道:“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现在已经到通道尽头,走人右首一个洞窟”

    他看到的只是一面,并没瞧到迎面还有一个洞窟。

    华惜春又道:“现在呢?”

    狄少青道:“现在还是在一条通道中走着。”

    过了没多一会,又道:“现在又进了一个洞窟,这里地势宽敞了,前面已经有了灯光。”

    这样又走了好一段路,两个汉子已经停下步来。

    狄少青没待她问,又道:“这里好像有一道门户”

    他“传音入密”的话声尚未说完,只听背着自己两人的汉子已经开口了:“启禀谷主,三人都带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娇柔的少女声音说道:“谷主要你们送进来。”

    “是!”那汉于答应一声,举步跨了进去。

    华惜春道:“那女子口中的谷主不知是什么人?”

    狄少青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这道门好像是大门,现在已经进入大门了,这里像是一个大天井。”

    华惜春道:“山腹之中,哪来的天井?”

    狄少青道:“只是像大天井罢了,前面是一座大厅,现在我们已经走上大厅的石阶,跨进厅门”

    两个汉子把布麻袋从肩上放下搁到入门不远的左首。

    华惜春问道:“现在呢?”

    狄少青道:“厅上灯光很亮,但他把布袋放下之后,我能看到的只是左首一堵石壁了。”

    华惜春道:“你不会再弄一个小洞看看?”

    “不成!”狄少青道:“目前我们尚不知虚实,不能再动了。”

    他们是以“传音入密”问答,故而那大汉放下布袋,丝毫不会察觉。

    只听厅上响起一个苍老声音问道:“这袋里是三个小后生么?”

    两个汉子回声应“是”

    苍老声音又道:“把他们放出来。”

    两个汉子答应一声,迅快的解开扎在布袋的绳子,把狄少青三人从布袋中扶出,放到地上。

    狄少青趁机以“传音入密”暗中告诉华惜春、严娟娟两人千万不可睁眼偷看。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师尊,这三人如何处置呢?”

    苍老声音含笑道:“他们是剑盟的人,据说连锦衣双卫都吃了大亏,寻上黑谷来,必有主使之人,让他们全来了,再作定夺。”

    正说之间,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及门而至,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大厅门口说道:

    “启禀师尊”

    苍老声音道:“薛世昌,你有什么事,进来再说。”

    “是!”那人口中应着是,举步走入大厅,说道:“启禀师尊,酒肉道士也来了”

    苍老声音笑道:“他原是随着姓钱的老偷儿一块来的,他行踪虽然隐秘,但如何瞒得过为师?”

    那叫薛世昌的又道:“后来他偷喝了半坛酒,剧毒发作,跌入石床,不知怎的,被他碰上枢纽,石床沉下,钱老大急忙跳上石床,也一起下来了。”

    苍老声音道:“你看到酒肉道土剧毒发作了?”

    薛世昌道:“是的,他全身发绿,已经毒发身死。”

    苍老声音哼道:“这酒肉道士精通消息之学,大概在毒发临死之前,开动了枢纽,好让老偷儿找下来,嘿嘿,他找下来岂不是送死?”

    刚说到这里,只听大门外响起两声叱喝之声!

    接着响起钱老大尖声尖气的声音说道:“咦,你们是什么人,快快住手,别拿刀唬人了,小老儿是找你们主人来的。”

    狄少青听到钱老大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

    苍老声音哼道:“他倒来得快,唔,叫他们让他进来。”

    只听一个少女声音躬身应是,莲步细碎走近厅门,娇声说道:“谷主有命,让他进来。”

    狄少青心中暗道:“听这少女的口音,大概不过十八九岁,但内功似是已有相当火候了。”

    “妙极,这山腹之中,居然别有洞天,好一座洞府!”

    钱老大的声音已经跨人大门,正在大天井中说话,她脚下拖着鞋皮,梯梯他他的跨上石阶;又跨人大厅,忽然发现入门不远的大厅右首地上,横卧着三人,不禁咦了一声,又道“他们都在这里,全全中了毒”

    随着话声,急步走了过去。

    苍老声音道:“老偷儿,他们还没死,只是昏迷不醒罢了。”

    钱老大直到此时,才闻声抬头,看到大厅上首一把黑石雕刻,铺着锦披的石椅上,端坐着一个一头银发,绾一支羊脂白玉如意簪,浓眉如雪,红脸阔口,颔飘白髯,身穿半截及膝黄衫,紫铜色扎脚裤的老者,目光炯炯朝他投来。

    黄衫老者身后,侍立着两个十八九岁,眉目娟秀的紫衫少女,下首垂手站着两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一身黑衣,状极恭敬。

    钱老大看得暗暗一怔,自己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此人这副容貌,竟然从未听人说过。

    不,钱老大是什么人?仅此一眼,不禁使他心头蓦然一怔!

    这黄衫老者两目隐射金芒,功力之深,已致上乘境界,就是站在他下首的两个黑衣中年汉子,面目森冷,一身黑衣之外,也隐隐透着—股冷气,分明也练成了旁门中某种极厉害的阴功无疑!

    这原是—瞬间的事,钱老大一手放下挟在肋下的酒肉道士,和狄少青三人放在一起,酒肉道土脸上和双手绿色虽已不如方才那么浓,但仍然色呈惨绿,身躯也已僵硬,一望而知已经气绝多时。

    钱老大一脸俱是惊异之色,目光投到黄衫老人脸上,不由得渐渐有了怒容,但目光左右一溜,同来的四人,已是一死三昏又有孤掌难鸣,已觉气馁,尖声问道:“你老儿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站在边上的两个黑衣中年汉子,上首一个沉喝道:“钱老大,你在师尊面前,说话敢如此无礼?”

    钱老大尖声道:“你要我小老儿怎么说?”

    他在这一瞬之间的脸上变化,自然已在黄衫老者目中,左手朝那黑衣中年汉子一抬,然后沉笑道:“老偷儿,你认识老夫是谁么?”

    “几十年前,我钱老大是贼祖宗,现在我叫钱老大,有钱的老大了。”

    钱老大沉着脸色,说道:“钱老大虽然不认识你老哥是谁,但只要知道你是这里的主人就好。”

    “不错!”黄衫老者额首道:“你只要知道老夫是这里的主人就好。”他不待钱老大开口,接着道:“可惜的是你既然有了钱,就不该再进黑谷来。”

    “钱老大已经来了。”

    钱老大接口又道:“进入黑谷,进入这山腹石府,钱老大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了。”

    黄衫老者道:“那很好,你能找到这里,很不容易,可有什么心愿?”

    这话口气不善!

    钱老大耸耸肩,忽然嘻嘻笑了起来,说道:“听你老哥的口气,好像钱老大今晚是死定了。”

    黄衫老者道:“活着进来很不容易,想活着出去,自然更难了。”

    “这个小老儿清楚得很。”

    钱老大摸摸鼻子,说道:“不过小老儿可不比酒肉道士,他贪杯如命,终于成了酒仙,升上酒天,小老儿没喝毒酒,就是想把这条老命留在这里,只怕还不太容易哩!”

    黄衫老者拂着白髯,大笑道:“老夫看得出来,你一身修为,大有可观,但要你把命留下,还用不着老夫亲自出手。”

    钱老大奇道:“你老哥不出手,哪有什么人能要我钱老大的老命?哼,不是我钱老大吹牛,你老哥总知道锦衣双卫冷金华、秦青云吗?他们老兄弟,都认我做了老大,他们改称冷老二、秦老三了。”

    他这一吹,登时口沫横飞,脸上有了得意之色。

    黄衫老者点头道:“老夫已经听说了。”

    钱老大忽然喜形于色,说道:“你老哥也听说了,咳,小老儿早就知道消息一经传出江湖,就会不胫而走,武林中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这小老儿总不是吹的了。”

    黄衫老者朝他微微一笑,这是笑他死到临头,还在穷吹,一面一指站在他下首的两个黑衣中年汉子,徐徐说道:“他们两个是老夫门下的大弟子田化龙,二弟子薛世昌,他们二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可以要你留下。”

    “嘻嘻!”钱老大不由得大笑一声道:“你老哥这是开玩笑,二位令徒有多大年纪了?”

    黄衫老者道:“你可是不信么?”

    “好!”钱老大点着头道:“小老儿颇想试试,你老哥指派一个出来,让小老儿试试看!”

    黄衫老者一抬手道:“田化龙,你让他见识见识,只是不许丧他性命。”

    田化龙就躬身应“是”缓步走出,说道:“钱老大,你要如何试法?”

    “慢来!”钱老大双掌一竖,说道:“这码子事,小老儿虽然占了便宜,令徒不敢跟小老儿下杀手;但小老儿拚死吃河豚,万一在令徒手下丢了老命,所以想请教你老哥一个问题。”

    黄衫老者道:“你要问什么?”

    钱老大道:“你老哥开府黑谷,深居山腹,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干么要毒死小老儿的老搭档酒肉道士,还把我两个小兄弟和一个后辈都弄了来,这是为什么?”

    “哈哈!”黄衫老者道:“问得好,凡是进入黑谷之人,都是死数,你现在明白了吧!”

    说罢,左手轻轻一抬。

    田化龙左掌徐徐提起,沉声喝道:“钱老大,你小心了!”

    正待举掌劈出。

    钱老大又大声叫道:“且慢!”

    田化龙不耐烦的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钱老大朝他嘻的笑道:“你好像没和人动过手,连规矩都不懂。”

    田化龙道:“什么规矩?”

    钱老大道:“在动手之前,咱们总得先说清楚,使用兵刃或是徒手,点到为止,还是拼命一搏,以多少招为限,胜负如何为定”

    “那有这么噜嗦?”

    田化龙道:“一招不够,两招也就差不多了。”

    钱老大听他口气极狂,又道:“你使什么兵器?”

    田化龙双掌一伸,阴笑道:“要使什么兵刃,难道我这双手掌还不够打发你么?”

    “够!够!”钱老大连连点头,口中应着,人已后退了半步。

    他自然听得出来,这黄杉老者师徒,必然练有某种奇特功夫,不然田化龙的口气就不会如此托大了。

    他这后退半步,正是提起全身功夫,功凝双掌的准备工作,一面说道:“钱老大那就领教领教你掌上功夫吧!”随着话声,双手缓缓当胸提起,目注对方,又道:“田老弟,你请发掌吧!”

    田化龙早已等得不耐,闻言沉喝一声:“那你就接掌了!”

    也没运气作势,右手一抬,一手朝钱老大迎面拍来。

    你别看他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毫无招式可言,也没有什么强劲的掌风,看去并无出色之处,哪知等到他掌势出手,钱老大已经感觉不大对劲!

    因为对方掌势才一推出,自己就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噤,那是在掌风之前,已有一股比从冰窑中吹出来的冷气还冷过几倍的无形气流,当先涌了过来。

    刹那之间,自己周围已被这一团无形冷气所包围,掌力未接,已使人有既寒且栗之感!

    钱老大发觉不对,口中大喝一声,右掌声迅快迎着田化龙手掌劈去。他因先已存了戒心,故而这一掌上,几乎用上了九成力道,朝前截击过去。

    “啪!”脆响声中,双掌接实,钱老大陡觉对方手掌有如万载玄冰,奇冷澈骨!

    不,你和他手掌这一接触,简直比触电还要快,全身就感到一阵僵麻,一身血肉,一身功力都几乎给冻往了,脚下不由自主连退了三步。

    这下,直把钱老大惊凛得不知所云,对方只是四十出头的人,只是黄杉老者门下首徒,只此一掌,居然就把自己震得后退了三步!

    不,这一掌硬接,钱老大只觉体内奇冷无比,好像是赤裸着丢进了冰窑,连呼吸都快要停住了。

    他这三步,就退到了狄少青的身边。

    狄少青躺着的人,突听耳边响起酒肉道土“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小兄弟注意了,这师徒三人,练有极厉害的旁门阴功,钱老大无法和他再接第二掌了,三元道士总传了你‘纯阳真气’和‘紫阳指’吧,现在我把真力传给你,你用‘紫阳指’抵住钱老大足太阳经‘束骨穴’,再把真气传过去。”(束骨穴在足小指外侧本节后,赤白肉际陷中)话声入耳,一般像洪流般的内家真气,从身后传了过来。

    狄少青不敢怠慢,立即运起‘紫阳指’神功,右手食指中二指暗暗点上了钱老大右足“束骨穴’,一缕纯阳真气,加上酒肉道士的内家真气,源源输度过去。

    钱老大被震得连退三步,心头正感惊凛之际,耳边就听到酒肉道士“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喂,钱老大,咱们助你一臂之力,再接他一掌,就解决了。”

    就在此时,突觉右足“束骨穴”上,传来一股滚热的真气。他方才和田化龙对了一掌之后,就觉得全身血肉被极阴极寒的掌力冻得几乎麻痹僵硬;但这股滚热的气流,却含蕴了干天纯阳之气,侵人体内的阴寒之气,刹那之间有如阳和解冻,消失无形。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其实只是钱老大和田化龙对了一掌,被震后退,狄少青暗中施展“紫阳指”抵在他右足“束骨穴”先后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田化龙和他一掌接实,口中沉嘿了一声,身形倏然跟进,喝道:“钱老儿,你再接我一掌。”

    挥手一举,击了过来。

    “再接你一掌,就再接一掌。”

    钱老大耸耸肩道:“不过我叫钱老大,不是钱老儿。”

    右手当胸,缓缓迎合上去。双掌很快就接上了,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回钱老大站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田化龙和他手掌乍接,宛如印在了烙铁之上,一股炽热如火的纯阳之气,从掌心沿臂直上,一时不由得脸色剧变,一个人被震得登登地连退了七八步之多,站定下来,已是满脸通红,汗出如浆,气喘如牛,胸口兀是起伏不停。

    要知他练的乃是极阴极寒的掌力,如何能和狄少青的玄门“纯阳真气”抗衡?如以狄少青的功力,火候尚浅,这一记“紫阳指”自然也伤不了他,譬如一束薪火投在冰山之上,自然也无济于事,但加上酒肉道士输来的真气,助长了“紫阳指”的威力。

    何况如论修为,钱老大本身功力,就胜过田化龙甚多,田化龙所凭仗的只是他练的旁门阴功,比“玄冰掌”力还强过数倍,可以使和他对过一掌的人,全身血脉凝结,四肢僵冻,第二掌就可取人性命,但在这第二掌上,几乎把他二三十年苦练的阴寒真气,震散了大半!

    端坐在上首的黄衫老者看得惊奇无比,钱老大在第一掌上,明明不是田化龙的对手,尤其自己练的“玄天掌”集阴寒之大成,中人必死,全身僵冻,就算练成“离火真气”、“三阳玄功”一类功夫,都未必能破。

    钱老大纵有数十年修为,在功力上胜过田化龙,也不可能敌得过徒儿的一记“玄天掌”何以在第二掌上,就能把自己徒儿的掌力震散?钱老大就站在狄少青身旁,狄少青两指抵在他右足“束骨穴”又在脚背边上,不易被人发现,而且在钱老大第二掌发出之时,酒肉道士已暗中知会狄少青把手指收了回去,是以连黄衫老者都并没有看出来。黄衫老者目光一注,问道:“化龙,你如何了?”

    田化龙喘着气道:“回师尊,弟子被他震散了掌力。”

    黄衫老者一摆手道:“你们扶他进去调息。”

    伺立在黄衫老者身后的两名紫衫少女答应一声,走过去搀扶着田化龙往里行去。

    站在下首的二弟子薛世昌躬身道:“师尊,弟子去接他一掌试试。”

    黄衫老者一抬手道:“你大师兄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你也未必接得下来。”

    “好说,好说!”钱老大缩缩头,一脸得意的尖笑道:“不过你老哥也说对了,小老儿练的虽是庄稼把式,但走遍江湖,还过得去,这数十年来,也只有方才稍为大意,就几乎被令高徒所乘,这还是小老儿生平第一遭,嘻嘻,这叫做阴沟里翻船,你老哥调教出这样一位高徒来,也值得自傲了。”

    黄衫老者一双冷电般的目光,只是注视着钱老大,点点头道:“老夫这‘玄天掌’,普天之下,能把它震散的,你钱老大倒是第一个人。”

    钱老大晃着脑袋,嘻嘻直笑,拱拱手道:“你老哥夸奖,你老哥真是小老哥的唯一知己。”“嘿嘿!”黄衫老者在冷笑声中,缓缓站起身来,他坐着倒也看不出来,但这一站起,原来只是个身材奇矮的人,大概最多也不过三尺光景。

    他这一站起,目光转动之间,已然看出狄少青和酒肉道士刚好躺卧在钱老大的脚边,心中不禁动疑,但也没有说破,只是徐徐的道:“你能震散老夫门下‘玄天掌’的掌力,老夫不觉见猎心喜,颇想试试你钱老大的功力如何?”

    钱老大有恃无恐,点头笑道:“你老哥也要试么?”

    黄衫老者道:“不错,你只要接得下老夫两掌,老夫自当恭送你离开黑谷石府。”

    原来这里叫做黑谷石府!

    钱老大嘻的笑道:“不成,不成,小老儿如果接得下你老哥两掌,为什么还要你老哥送我离开?”

    黄衫老者目中闪过一丝精芒,说道:“你能生离黑谷石府,还不满足么?”“当然不满足。”钱老大道:“我小老儿生平第一个酒肉朋友是酒肉道土,他沼活的被人毒死,我就是不替他报仇,至少也要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你老哥又不像是使毒的人,小老哥岂可一走了之?”

    黄衫老者神色微变,说道:“老夫从不使毒。”

    “这就对了。”

    钱老大道:“所以小老儿想和你老哥打个赌,不知你老哥意下如何?”

    黄衫老者道:“你要和老夫如何赌法?”

    钱老大道:“咱们就以两掌作个赌注,小老儿如果接不下来,那就不用说了,小老儿冻成了僵尸,千年不烂,留在黑谷里,连棺木都用不着了;但如果小老儿接下来了呢?你老哥总该有个交代吧!”

    黄衫老者道:“你要老夫交代什么?”

    钱老大道:“交出使毒之人。”

    黄衫老者脸色微微一变,说道:“老夫交不出这个人来。”

    钱老大道:“难道这使毒的,不是你黑谷之人?”

    黄衫老者迟疑的道:“也可以这么说。”

    钱老大道:“既然不是你黑谷的人,你总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黄衫老者道:“老夫不知道。”

    钱老大道:“看来你老哥是不肯说了?”

    黄衫老者怫然道:“老夫是什么人?老夫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了。”

    钱老大看他神色不像有假,心中更大惑不解,他明明是黑谷石府的主人,两坛酒中隔坛下毒,明明是他黑谷中人做的手脚,他却说不知道,而且看他神情,又似有难言之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衫老者道:“你毋须多说,先接下老夫两掌,再说不迟。”

    钱老大道:“不成,不先讲定当了,万一小老儿接下了两掌,你老哥岂不有了推托之词?”

    “一切等你接下老夫两掌再说。”

    黄衫老者似已嫌他噜嗦,朝前走出两步,喝道:“钱老大,你小心了?”

    喝声出口,右手已经缓缓举起,对着钱老大拍来。

    他这一拿出手,声势和田化龙就大大的不同,掌势才发,整座大厅登时漾起了一片凛烈无比的寒锋,如果大厅上是一个水池的话,大概立可凝结成冰了!

    在这一瞬间,酒肉道士已把真气暗暗输给了狄少青,狄少青也立即运起“紫阳指”以食中二指抵住了钱老大的右足“束骨穴”上,把功力输送过去。

    钱老大怕躺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子熬耐不住如此奇冷屈骨的寒气,口中嘻嘻一笑,说道:

    “好冷,来得好!”两足站了个不丁不八之势,右手直竖,一掌推了出去。

    双掌乍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黄衫老者一件及膝长衫被钱老大掌风吹得猎猎飞扬,脚下不由自主往后连退了两步!

    一时只见他白发、白髯拂拂自动,一张红润的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目注钱老大,骇异的道:“你这一掌,大概也只有老夫接得下来了。”

    钱老大固有酒肉道士和狄少青输来的真气,这一掌接得十分轻松,得意的耸耸肩,尖笑道:“那自然,那自然!”

    黄衫老者哼道:“你这一掌上,少说也有一百数十年的功力,普天之下,也只有老夫的‘玄天掌’,以‘玄冰掌’数倍的功力,方能接得下来,老夫没有一百数十年的功力,你钱老大也未必会有,那是另有能人在暗中相助于你了。”

    他虽怀疑狄少青暗中相助(因狄少青就躺在钱老大脚下),但在钱老大右掌推出之时,他不敢分心,目光只是紧注在钱老大的手上,要看看他使的究是何种功夫,能够破去他徒儿的“玄天掌”?因此仍然没看到狄少青两指抵在钱者大脚上;二则狄少青不过是二十出头的人,也断无如此功力,才怀疑另有能人在暗中相助。

    钱老大耸耸肩,大笑道:“能人当然有,光凭小老儿一个人,如何接得下你老哥一掌?”

    他因这黄衫老者“玄天掌”纵然奇寒澈骨,厉害非凡,但已不足为惧,狄少青他们就不用再装作下去了。

    黄衫老者双目金芒闪动,问道“那是什么人?”

    钱老大笑道:“小老儿是钱老大,跟随小老儿来的,自然是老二、老三了。”说到这里,嘻嘻笑道:“小兄弟,你们都起来吧,不用再装了。”

    狄少青、华惜春、严娟娟听到钱老大的招呼,三人同时一跃而起,站了起来。

    黄衫老者目光闪动,奇道:“他们都没有中毒?”

    钱老大笑道:“他们要是中了毒,还能跳得起来么?”

    黄衫老者忽然摇摇头道:“这三位年轻人,纵然内功已有相当根底,但就算他们合起来,也未必挡得住老夫一记‘玄天掌’。”

    他话声方落,只听酒肉道士接口道:“难道我道士不是人?”

    随着话声,一个人从地上竟然直立起来,他头脸、手足,依然色呈惨绿,看去极为可怖!

    黄衫老者骇然动容,说道:“你没中毒?”

    酒肉道士一脸惨绿,厉笑道:“你看我有没有中毒?”

    他若是不中毒,为何会全身发绿?

    黄衫老者愤然道:“你有解药?”

    “有解药?”酒肉道士喋喋尖笑道:“我道士还会变成这个模样?”

    他脸上本已惨绿可怕,他又装作出这喋喋笑声,有如鬼哭一般,更令人听得毛发直竖!

    严娟娟忍不住拉住了华惜春的手,心头直是发毛。

    华惜春悄声道:“道士哥哥这是故意唬人的。”

    “你”黄衫老者道:“你至少没有中毒而死!”

    酒肉道士凄厉的笑道:“我酒肉道士如何会中毒而死?哈哈!会死,我就不喝那坛酒了。”

    话声出口,忽然一张嘴,只见从他口中喷出一道匹练般的黄光,直射出一丈来远!

    那道匹练,不用说是他喝下去的酒了。

    喷出来的酒就像瀑布一样,源源不绝,落到大厅中间的地上,洒洒有声,同时也冒起了一股绿烟!

    酒肉道士袖一挥,打出一团劲风,把绿烟送出厅外!

    但听厅外“咕咚”连响,站在厅门外的两个汉子,同时扑倒地上,一动不动!

    酒肉道士目光一注,口中连声说着:“善哉!善哉!道士没想到厅外有人,这笔帐,只好记到酒肉道士头上了。”

    大家举目看去,那是刚才用布袋背着狄少青等三人进来的两个汉子,闻到那股绿烟,业已中毒死去。

    同时也看到大厅中间本来打磨得十分光亮的石面,被酒肉道士喷出来的酒泉洒落地上,登时斑斑点点,像被烈火灼过一般,毒性之烈,令人昨舌。

    酒肉道士缓缓吁口气道:“好厉害的东西!”

    黄衫老者看了他一眼,说道:“道兄能把喝下的毒酒,以上乘内功逼住,全部吐出,足见功力深厚,旷世无俦;但道兄喝下毒酒,至此刻少说也有一刻工夫以上,何况此酒,只要一滴入口,毒性即可行散全身,道兄虽能把酒吐出,但剧毒业已散开,只怕”

    他忽然住口不言。

    “只怕什么?”

    酒肉道土双目一睁,目中绿光四射,厉笑道:“我道士依然难保一命?哈哈哈哈!”

    笑声悠长,如同风鸣,历久不绝!

    黄衫老者目光紧注着他,缓缓说道:“至少道兄”

    酒肉道士没待他说下去,就抢着道:“至少我道士还全身发绿,散开的剧毒并未稍减,对不?”

    他双袖一掳,霹出两条骨瘦如柴,绿得发光的手臂,朝黄衫老者嘻嘻一笑道:“这个容易”

    话声出口,只见他缓缓吸了口气,脸上绿气,忽然大盛,连他花白的头发都变成了翠绿!

    接着又缓缓呼气,他这口气也特别悠长,随着他呼气,本来翠绿的头发,缓缓从梢而根,再由发际而前额,而脸颊,而下巴,绿色逐渐下降,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接着由头颈而下,露出大袖的两条手臂,绿色也由手指而手腕、而肘、而臂,一步步的缩退,转眼工夫,两条手臂的绿色也全退光了。

    大家自然知道,他全身惨绿之色,正在随着他这口气,逐渐下降。

    酒肉道士又用双手撩起裤管来,露出一双一高一低的小腿(他右足已跛)。绿色果然正在急速下降,由膝而腿,渐渐由脚背往下,绿色全数消失。在场之人,都是行家,自然知道那一定是从“涌泉穴”退出体外了(他赤着双脚)。

    这下直看得狄少青等人暗暗惊凛不止。

    黄衫老者更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同样感到无比惊凛,脸上不期闪过一丝喜色!酒肉道士呵呵一笑道:“如何?区区毒酒,害得死道爷么?”

    他双脚一提,身子移开了一步,大家才看清楚,方才他双足踏过的地面,竟然留下了两个手指粗细的洞穴,大概是他以上乘内功把剧毒从“涌泉穴”退出,他同时运气把退出的剧毒,送入地底去了。

    钱老大脸上有了得意之色,晃着脑袋,嘻嘻一笑道:“怎么样!我钱老大的朋友不错吧?”

    黄衫老者没有作声,急急退回上首他那张宝座(黑石雕刻的太师椅),一屁股坐下,右手轻轻一按但听“砰”然一声巨震,大厅前四扇黑石厅门,同时自动阖了起来。

    狄少青、华惜春看他忽然关起大厅门户,不觉抬手掣剑“呛”“呛”两声,各自长剑出鞘!

    那黄衫老者的二弟子薛世昌神色一变,一只右手也迅即提了起来,当胸直立,大有出手之意。

    钱老大连忙摇手道:“小兄弟,不忙,不忙,这位老哥并不是恶意,也不是想把咱们全数留在这里哩。”

    黄衫老者已经站起身来,闻言说道:“钱老大怎知老夫并无恶意?”

    钱老大耸耸肩道:“鉴貌辨色,是小老儿的拿手杰作,你老哥脸上方才闪过的是一丝喜色,不是戾色,自然不会有恶意了。”

    黄衫老者道:“那么钱老哥可知老夫为什么要阖上厅门呢?”

    钱老大嘻的笑道:“这大概是天机不可泄吧?”

    “哈哈!”黄衫老者大笑一声道:“钱老哥高见,佩服,佩服!”

    钱老大得意的道:“哪里、哪里!”

    黄衫老者朝酒肉道士、钱老大拱拱手道:“道兄、钱老哥,请坐下来谈如何?”

    钱老大耸耸肩,说道:“酒肉道士,看来咱们打出交情来了。”说完,当先像猴子一般,走了过去,在一张黑石雕成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用手就拍拍身旁石椅,叫道:“小兄弟,来、来,咱们先坐下来再说。”

    酒肉道士也在石椅上落坐,狄少青、华惜春,收起长剑,和严娟娟一同跟着过去,大家都坐下来了。

    黄衫老者一挥手道:“这里没事了,你们都下去吧”薛世昌和两名紫衣少女闻言躬身一礼,退到后面去了。

    黄衫老者拱拱手道:“老朽古祟智,二位老哥总听人说过贱名吧?”

    “啊!呵呵!”钱老大两颗豆眼神光连闪,耸着肩笑道:“北海玄阴叟,小老儿早就应该想到是你老哥了,只是只是你老哥二十年前早就行归道山,却没想到你老哥还活得好好的。”

    玄阴叟古祟智微喟道:“二十年前若是真的死了就好,至少不用困居地室,终年看不到天光了。”

    这话听得钱老大不由暗暗一怔,忖道:“听他口气,似乎另有原故了。”一面故意嘻的笑道:“你老哥当了黑谷谷主,住在这里,悠哉悠哉,还不好么?”

    玄阴叟微微摇头道:“一言难尽,老朽是受人胁逼,才充当此间谷主的。”

    钱老大惊奇的道:“你老哥昔年就威震北海,名动武林,一身修为,无人能敌,还有谁敢胁逼老哥?”

    玄阴叟叹了口气道:“虚名误人!老朽就是因为在武林中薄具虚名,才被歹徒们所利用”

    钱老大讶然道:“你老哥说的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玄阴叟道:“二十年前,老朽为了精研‘玄天掌’,闭关达十年之久,外人不知原委,遂讹传老朽已死,十年前,老朽启关之日,就接到一份聘书,和相当厚重的一份礼物”

    “慢点!”钱老大问道:“这是什么人送来的呢?”

    玄阴叟道:“送礼来的是一个家人模样的人。”

    钱老大问道:“这人聘请你老哥担任什么呢?”

    玄阴叟道:“黑谷谷主。”

    钱老大搔搔头皮,说道:“你老哥就这样来当了黑谷谷主?”

    “不!”玄阴叟道:“老朽中了毒。”

    钱老大道:“那是在聘书上做了手脚。”

    “不。”玄阴叟道:“此人狡狯已极,聘书上倒没有毒,他把剧毒暗置在送来的那份厚礼之中”

    钱老大笑道:“可见厚礼是不好收的了。”

    玄阴叟道:“他这份厚礼之中,有明珠百颗,每颗都晶莹圆润,还有绿玉如意和火红珊瑚,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老朽根本不知他把剧毒附在什么东西上面,检视了礼物,觉得此人以厚礼聘老朽担任黑谷谷主,必有原因,询问来人,礼物送到,业已离去,这就吩咐门下弟子去把送礼的人追回来,原物退还,却发现气机微感有异”

    钱老大问道:“有没有追上呢?”

    玄阴叟道:“追上了,那是老朽门下的弟子薛世昌在五里外找到的,那送礼之人已经中毒倒毙路旁。”

    钱老大道:“你老哥中的是什么毒呢?”

    玄阴叟道:“老朽发觉气机有异,立即运气检查,哪知不运气还好。

    这一运气,竟然全身色呈青绿,和张道兄方才情形颇相近似。”

    “不同!不同!”酒肉道士一直没有开口,这时连连摇头笑道:“你谷主是真的中毒,我道士其实并未中毒。”

    玄阴叟道:“道兄如何会没有中毒呢?”

    “说穿了一钱不值。”

    酒肉道士咧嘴笑道:“你事先并不知道礼物之上,附了剧毒,心中毫无准备,等毒发了才知道,我道士可早就知道酒中有毒,因此喝下酒去,就把剧毒引到了皮肤表层,不使它进入内腑,这样看起来与中毒无异,其实剧毒只在表皮上,这戏法原来是做给你看的,却不道你老哥竟然不是下毒的正主儿。”

    他这番话,听来似乎很简单,但要把剧毒隔绝在表层,不使侵入内腑,又谈何容易?若非内功已致上乘境界,有谁能办得到?”

    玄阴叟还没开口,钱老大已经接口道:“人家正事还没说完,你打什么岔?”

    洒肉道士瞪着眼道:“我几时打岔了?”

    钱老大朝玄阴叟道:“还是你老哥再说下去。”

    玄阴叟道:“那时老朽突觉内腑绞痛,汗出如沈,全身也随着颤抖不已,任你内功精纯,也敌不住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老朽两个小徒看得大惊失色,无计可施,门口适时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信中附有解药一粒,声言服下解药可保十日无事,但在十日之内,必须赶来黑谷,始可取得第二粒解药。”

    钱老大道:“这送信的人呢?是不是也中毒死了?”

    “不错。”玄阴叟道:“此人送到信,就在老朽门前中毒倒毙了。”

    钱老大道:“你老哥依限赶来,就取到了第二颗解药?”

    “是的。”玄阴叟道:“他在信上画有详图,老朽按图素骤,顺利到达黑谷石府,在这张长案上,又发现了一封信和三粒解药。”

    钱老大道:“这三粒解药,每粒可维持十天,那是给了你一个月安静,但却并不是真正的解药了。”

    玄阴叟道:“钱老哥说的完全正确,要是真正的解药,毛朽何用在此待上十年?”

    钱老大道:“这人要老哥担任黑谷谷主,可有什么任务交代老哥呢?”

    “自然有了。”玄阴叟道:“那是四个字:‘入谷者死’。”

    钱老大道:“由你老哥给他看守门户,武林中自然无人能人谷一步了,哦,这十年来,老哥一直没查出这主使的人是谁么?”

    玄阴叟道:“据老朽推想,此人可能也住在这黑谷石府之中。”

    钱老大道:“你老哥认为他住在哪里?”

    玄阴叟道:“你们进来之时,不是发现另一个岔道么?”

    钱老大道:“你老哥没进去看过?”

    “老朽在这里一住十年,自然进去过了。”

    玄阴叟道:“那还是十年前的事,老朽初来石府,不是发现长案上有一封信么,信中就警告老朽,我的责任是巡视黑谷,不准有外人进入,黑谷之内全归老朽负责,但只有那一石窟,不准老朽进去窥探,否则必有奇祸”

    钱老大道:“你老哥哥可曾罹了奇祸?”

    玄阴叟苦笑道:“他不让老朽进去,老朽更非进去看看不可,当时由老朽为首,两个小徒在后,进入十数丈之后,也和这里差相仿佛,有一道大石壁挡住去路,壁下有两扇石门,却是紧紧闭着,老朽发现石门前端端正正放着一个信封”

    钱老大道:“是他警告你的信?”

    玄阴叟微微摇头,说道:“信封上就写着:‘黑谷谷主亲拆’字样,老朽打开信封。

    里面大意是说,石窟之中,均有剧毒,老朽师徒不该擅入,老朽所服解药,至此已失去效用,信中还附了三粒解药,要咱们速退,所幸并未进入石门。如果进入石门,就可立即送命,老朽看完信,回头朝两个小徒看去,果然业已全身色呈青绿,连老朽的双手,也已渐成绿色,心知不假,只得服下解药,废然而返。”

    钱老大望望酒肉道士,问道:“喂,酒肉道士,你想不想得出来,这人会是谁?唔,江湖上用毒最厉害的是什么人?”

    酒肉道士道:“凭空怎么想得出来?江湖上毒药暗器最厉害莫过于四川唐门。”

    钱老大道:“这还用你说?”

    酒肉道士道:“用毒最厉害的人,你你说呢?”

    钱老大思索着道:“四十年前有一个人称毒鹰的西门康,据说他善于用毒,自认为天下无双,有一次找上四川唐家,把唐家庄一百多人全毒翻了,但他在跨出唐家大门之时,才发现自己也中了唐家的暗器,这暗器是一支绣花针,只钉在他发髻,他跨出门就已感到全身麻木,急忙服用所携带的解毒药物,依然无法解毒,最后还是送他出来的唐家老庄主亲自喂了他一颗解药,才算无事,他也留下了解药,负愧而去,这人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谁说没有消息?”

    酒肉道士道:“据说他后来拐走了唐老庄主一个堂房侄女,才真的没有消息了。”

    钱老大道:“除了他,还有别的人么?”

    酒肉道士道:“好像没有了,江湖上会使毒的人,何止千百,但像样的,可数不出第二个来了。”

    钱老大道:“那么会不会就是此人?”

    酒肉道士道:“这个我如何知道?”

    钱老大道:“要知道还不是很简单?”

    酒肉道士耸着肩笑道:“你要道爷进去瞧瞧?这可不干,道爷我已经服过一次毒,装过一次假死,第二次我不干了,这真会毒死人的!”

    钱老大道:“他里面可能还有更好的窑藏毒酒,你也不想喝了!”

    “不喝了。”酒肉道士摇着头道:“一之为甚,其可再乎?”

    钱老大道:“好,你不去我钱老大去,咱们是朋友,总不错吧?”

    酒肉道士道:“咱们是酒肉朋友,那没错。”

    “是朋友就好!”钱老大道:“我进去了,中毒死了,你总要去收我钱老大的尸吧?”

    酒肉道士耸耸肩,笑道:“那要等你死了再说。”

    玄阴叟看他们两人抬起杠来,微微一笑,说道:“二位功力深厚,也许全已修到了剧毒不侵的境界。”

    “没有,没有”

    钱老大连连摇头道:“不过,小老儿办法是有,可以进得去,但真要面对面遇上会使毒的人,那就没辙了。”

    酒肉道士道:“你有办法,咱们就进去瞧瞧。”

    玄阴叟道:“二位要进去,老朽也算上一份,十年来,老朽等于被幽囚在黑谷之中,也颇想去找这个人,总不成老死于此。”

    “这样就好!”钱老大欣然站起身道:“说走就走,大伙去见识见识。”

    玄阴叟看了狄少青三人一眼,说道:“这三位老弟最好还是留在此地。”

    狄少青道:“在下既然来至此地,自然也要追随两位老哥哥进去的了。”

    华惜春接口道:“狄大哥说得是,我们要去就一起去。”

    严娟娟道:“老人家,我也要去。”

    钱老大望着他们嘻的笑道:“好像那里有金银财宝似的,大家都抢着要去,见者有份,你们要去,自然没人拦得住你们,只是大家要好好合计合计才行。”

    酒肉道士道:“合计个屁,你把解毒丹拿出来,分给大家,不就结了?”

    玄阴叟目中神光闪动,奇道:“钱老哥有解毒丹?”

    钱老大耸耸肩,似乎有些舍不得,停了停才道:“有是有,这解毒丹只有一小樽,得来可不易,那可是大内珍藏之物,据说还是雍正老儿怕被人下毒,召集武林中几个鼎鼎大名的用毒名家,交出家传解毒秘方,再集合了十几位名医,研制出来的,能解天下奇毒,后来雍正老儿翘了辫子,这樽药就收藏内府,几十年来,从没有人动过,是小老儿年轻时逛大内去顺手牵羊带出来的,这东西普天之下,已经只有一樽,乃是稀世之宝”

    玄阴叟喜道:“钱老哥有此解药,不知可否赐我几粒?”

    钱老大吐咕舌头,笑道:“几粒?你老哥真是狮子大开口,每人只要服用三粒,天下奇毒,无不立解,只是你老哥是不是真心和咱们合作”

    玄阴叟道:“老朽十年来形同幽囚,倘若钱老哥赐我解药,老朽无不唯命是从。”

    钱老大点头道:“你玄阴老儿说的话,一诺千金,我自然信得过”

    他从身边取出一个小樽,倾了三颗药丸,随手递过。

    玄阴叟十分感激的接到手上,立即送入口中,吞了下去。

    钱老大又分给狄少青、华惜春、严娟娟三人,每人两颗,说道:“你们方才已经服过一颗,再服两颗就够了。”

    一面抬头朝酒肉道士笑了笑道:“你呢?要不要?”

    酒肉道土大笑道:“我道土暂时还不想服用解药,如果真的中了毒,快要死了,你再喂我不迟。”

    玄阴叟心知酒肉道士练的玄门内功,寒暑不侵,剧毒不染,心中不禁暗暗惭愧,自己练了几十年玄冰真气,自以为天下无人能敌,但究是练的旁门之学,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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