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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文学 www.pcwx.cc,地海六部曲5:地海故事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西池村的伊芮亚之主为桦爷,虽无老宅,却拥有旧领土中最富饶的中央区。他父亲对葡萄园及果园的兴趣高于与亲戚间的争执,也留给他一份欣欣向荣的产业。桦爷雇用人手管理农庄、酒庄、制桶坊、车马房等,自己坐享其成。他娶了威富斯领主弟弟那位羞怯女儿,想到闺女拥有贵族血统,便满意无比。

    当时贵族间流行雇用在智者之岛受过训练、拥有巫杖与灰斗篷的正统巫师,因此西池村的伊芮亚之主便从柔克找来一名巫师。他很惊讶,只要出得起价码,弄个巫师竟如此轻易。

    这名叫象牙的年轻人,其实尚未取得巫杖与斗篷,他解释道,他即将在返回柔克时成为巫师,师傅命他游历四方、增广见识,因为学院课程无法给予成为巫师所需的经验。桦爷一听,略显怀疑,但象牙保证他在柔克所受的训练,足以使他具备威岛上西池村伊芮亚所需之各类魔法。为了证明,他变出一群驯鹿穿过餐宴大厅,之后一群天鹅曼妙地从南墙飞越而入,从北墙穿越而出,最后在桌子中间突然出现一个银盆,盆中弹跃喷泉。领主及家人小心翼翼学着巫师用杯子盛满泉水轻尝,发现竟是甜美金色酒浆。“安卓群屿的酒。”年轻人带着一抹谦逊和顺的笑容说道。此时他已赢得领主妻女的欢心,桦爷则认为这年轻人物值其价,不过内心仍偏好自己葡萄园出产的干法尼红酒,只要喝得够多,便足以让人醉倒,这黄液只是蜂蜜水罢了。

    如果年轻术士寻求经验,那他在西池村的收获真算乏善可陈。每当桦爷有来自肯伯口港或邻界领土的宾客时,驯鹿、天鹅、金色酒泉便会出场,温暖春夜时也增添一些非常漂亮的烟火。但若是果园及葡萄园管理人来到老爷面前,探询巫师是否可以在今年的洋梨树上施个增产咒,或为南山的法尼葡萄藤诵咒,唱走黑斑病,桦爷便说:“柔克巫师不会自贬身价处理这些事,去叫村里术士来干活儿!”么女感染慢性咳嗽时,桦爷夫人便未打扰那睿智年轻人,只谦卑地找了旧伊芮亚的玫瑰,请她从后门进来,拌个糊剂,唱个咒文,让女儿恢复健康。

    象牙从未注意到女孩患病,也没注意洋梨树或葡萄藤。他离群索居。饱学博艺之士自当如此。他不讳言,从柔克来到此处,不是为了在乡间小路泥尘间蹒跚行走,雇主赠他一匹漂亮黑牝马,他便在乡林田野间骑乘度日。

    旅行时,他有时会经过山头上一栋位于巨硕橡木间的老房子。一次,他离开小村路往山坡上骑,却有一群龇牙咧嘴的瘦犬对他狂奔咆啸而来。牝马怕狗,可能猛然跳起乱跑,从此之后,他对那房子退避三舍。但他性好美景,喜欢眺望那栋老宅,在初夏午后的光影间醺然入梦。

    他向桦爷问起那地方。“那是伊芮亚,”桦爷说:“我是说,旧伊芮亚。那房子理应归我,但为它宿怨争吵几百年后,我爷爷放弃那栋房子,平息纷争。要不是那里的主人已醉得说不出话,他还会继续来跟我争吵。好几年没见到那老头儿了。我想他有个女儿。”

    “她名叫蜻蜒,负责照管一切,我想我去年见过她一次。她很高,美得像盛开花树一般。”么女玫瑰说道,忙着将一生的敏锐观察填入仅有的十四年岁月。她陡然住口,一阵咳嗽。母亲对巫师投以哀凄、渴望的目光。这次他总会听到这声咳嗽了吧?他向小玫瑰微笑,母亲的心因而舒畅。如果玫瑰的咳嗽意谓严重病症,他一定不会这般对她微笑,不是吗?

    “那群老家的人跟我们毫无瓜葛。”桦爷不悦地说。机灵的象牙再没追问,但想见见那名宛如盛开花树的女孩。他一再骑过旧伊芮亚边界,意欲停在山脚下村庄询问,却无停留之处,亦乏人可问。一名眼白外凸的女巫看了他一眼,匆匆躲回小屋。如果他骑到老屋前,就得面对一群疯狗,可能还有一个醉老头儿。但值得一试,他想。西池村无趣的生活让他闲得发慌,而且他一向不怯于冒险犯难。他往山上骑,直到所有犬只都在他四周吼叫,在牝马腿间狂咬。它俯低身子,以蹄奋力回踢,而他只能靠安定咒和双臂全力,才不让它立即窜逃。狗儿转而以他的腿为目标,腾跃猛咬。他正准备让牝马逃跑时,有人来到狗群中,大声斥骂,甩着皮带将它们击退。他终于让口吐白沫、喘息连连的牝马止步后,看到那美如盛开花树的女孩。她非常高挑,汗流浃背,有大手、大脚、大嘴、大鼻、大眼,还有一头狂野脏发。她对呜呜哀鸣的犬只大骂:“退下!回屋里去,你们这些废物,狗娘养的!”

    象牙的手紧按右腿。狗牙撕裂了小腿肚,血流汩汩渗出。

    “它受伤了吗?”女子问:“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轻抚母马右前腿,双手沾满马儿身上染有血丝的汗水。“好了,好了。勇敢的女孩儿,勇敢的心肝。”牝马垂下头,全身因放心而颤抖。“你干嘛一直让它站在狗群里?”女子愤怒质问。她跪在马腿边,抬头望着象牙,他从马背俯视,却感觉自己低矮、渺小。

    她不等他回应。“我牵它走上山。”她说着起身,伸手欲接过缰绳。象牙知道自己该下马了,他下马,一边问道:“很严重吗?”然后低身看看马腿,只看到赤红、血染的细沫。

    “来吧,心爱的。”女子说,对象不是他。牝马放心跟随。他们走在崎岖小路,绕过山边来到一间古老砖彻马厩,该处毫无马踪,只有筑巢燕子栖住,在屋顶上穿越飞梭,吱喳议论。

    “让它保持安静。”年轻女子说,将他留在这荒凉地方,手握缰绳。一会儿,她拖着一只沉重水桶回来,用海绵清洗母马的伤腿。“把马鞍拿下来。”她说,语气不耐,言外暗指:“你这个笨蛋!”象牙服从她的指示,对这个粗鲁女巨人半是烦躁,半是好奇。他丝毫不觉得她像一棵盛开花树,但她的确美丽,一种健壮、激烈的美。牝马毫无迟疑地顺服。她说“把脚移过去”牝马便移动脚。女子将它全身上下擦干,将软被铺在马背上,确认它就站在阳光下。“它会没事的。”她说:“有道割伤,但如果你每天用温盐水清洗伤口四、五次,伤口就会完全愈合。对不起。”她最后一句说得虽不情愿,却很真诚,仿佛她仍不解他怎么会让牝马站在那里遭受攻击,她首度正眼瞧他,双眼是澄澈的褐橘色,宛若深色黄晶或琥珀。奇异的双眼,与他完全平视。

    “我也很抱歉。”他说道,试图轻松回话。

    “它是西池村伊芮亚的牝马。你就是那巫师喽?”

    他躬身:“黑弗诺大港的象牙拜见。我能否”

    她打岔:“我以为你从柔克来。”

    “我是。”他说,恢复了原本的镇定。

    她双眼直盯视他,像绵羊眼般深晦难办,他心想。然后她脱口而出:“你在那里住过?在那里研习过?你认识大法师吗?”

    “是的。”他微说道。然后皱眉弯腰,手按脚踝片刻。

    “你也受伤了吗?”

    “没什么大碍。”他说。事实上他颇为恼怒,伤口的血流已经止住。

    女子的目光回到他脸上。

    “那里那里柔克,是什么样子?”

    象牙略略歪跛,就近走向上马用的垫脚石,坐下。他伸长腿,小心检视撕裂处,又抬头看看女子。“要告诉你柔克是什么样子,得花不少时间。但我非常乐意。”

    “那人是巫师。至少快是了。”女巫玫瑰说道:“柔克的巫师!你不能问他问题!”她已不只是愤慨,更是恐惧。

    “他不介意。”蜻蜓向她保证“只是他很少正面回答。”

    “他当然不会!”

    “为什么当然不会?”

    “因为他是巫师!因为你是女人,没有技艺、没有知识、没有学问!”

    “你原本可以教我!你就是不肯!”

    玫瑰将她所有教过,或是能够教导的,以手指一挥带过,弃如敝屣。

    “好吧,所以我得跟他学。”蜻蜓说。

    “巫师不教女人。你冲昏了头。”

    “你还不是跟布鲁交换魔咒!”

    “布鲁是村野术士,这人是智者,他在柔克宏轩馆学习高等技艺!”

    “他告诉我那是什么样子,”蜻蜓说:“你先要穿过镇上,绥尔镇。有扇门开在面街处,但是门关着,看起来像普通的门。”

    女巫倾听,无法抗拒秘密披露的诱惑与热切欲望的感染。

    “敲门后会有个男人应门,看来平凡无奇。他会测试。你必须说一个词,一句通关密语,他才会放你进门。如果你不知道,就绝对进不去,但如果他让你进门,你便会看到,从内看,那扇门长得完全不一样,由角雕成,上面刻了一棵树,门框由一颗龙牙雕成,是在厄瑞亚拜之前、莫瑞德之前、在地海出现人类之前很久很久,便存在的龙。最初天地间只有龙,他们在世界中心黑弗诺的欧恩山上发现这颗牙齿。树叶雕刻得非常轻薄,连光芒都可穿透,但那道门非常坚固,一旦守门人把门闭上,就没有咒语打得开。然后,守门人会带你走过一间间大厅,直到你迷了路,一片茫然,接着会突然来到天空下,那是涌泉庭,宏轩馆里最深最深的地方。如果大法师在,那就是他所在之处”

    “继续说啊。”女巫喃喃道。

    “他目前只告诉我这些。”蜻蜒说,又回到温和多云的春日早晨,无比熟稔的村庄小路,玫瑰家前院。她自己的七头产乳牡羊,在伊芮亚山上嚼着碧草与橡树花。“他在谈到那些师傅时,非常谨慎。”

    玫瑰点头。

    “但他告诉我一些学生的事。”

    “我想,这没什么害处吧。”

    “我不知道。”蜻蜓说:“能听到宏轩馆的事真美妙,但我以为那里的人应该我不知道。当然,他们去的时候,多半只是孩子,但我以为他们会”她目光移向山上羊群,表情困惑。“有些人真是又坏又笨,”她低声说“他们有钱,所以进了学院。而他们在那里修习是为了更有钱,或有力量。”

    “这是当然,”玫瑰说:“这是他们去那里的目的!”

    “可是力量——你告诉我的那种——跟要别人照你的意思行动或付你钱不一样”

    “不一样吗?”

    “不一样!”

    “一个词可以治愈,也就能伤害;一只手能杀害,也就能医治。只朝单方向走的是蹩脚推车。”女巫说。

    “但是在柔克,他们学着正当使用力量,不是为了伤害别人,也不是为了私欲。”

    “我倒觉得,每件事就某方面来说,都是为了私欲,人总得活下去。但我知道什么?我靠我能做的活儿维生,但我不搅和那些伟大技艺、危险技能,例如召唤亡者。”玫瑰比出手势,驱退言谈中提及的危险。

    “每件事都危险。”蜻蜒说,眼神穿越羊群、山陵、树木,直望入静止深处,一片无色辽阔的空无,宛如日出前澄澈天空。

    玫瑰看着她,明白自己不知道伊芮安是谁、将来会是谁。一个高大、强壮、别扭、无知、纯真、愤怒的女子,没错。但打从伊芮安还是孩子起,玫瑰便看到她更为丰富的内在,超越自己的存在。伊芮安如此将目光自世界移开时,似乎进入超越自己的地点,或时间,或存在,完全超越玫瑰所知领域。此时玫瑰怕她,也为她担忧。

    “你小心。”女巫严酷说道“每件事都危险,的确没错,跟巫师搅和尤其危险。”

    蜻蜒出于爱、尊敬、信任,绝不忽视玫瑰的警告,但她无法把象牙当作危险人物。她不了解他,但惧怕他的念头在她脑子里老是留不久。她认为他很聪明,也颇英挺,但除了他能告诉她的知识外,她不常想到这人。象牙清楚她想知道什么,因此一点一滴告诉她,虽不是她真正想了解的事,但她想知道更多。他很有耐性,而她感激这点,知道他的脑筋比她灵敏许多。有时他因为她的无知而微笑,却从未因此讥讽或责怪。他像那女巫般,会以问题回答问题,但玫瑰问题的答案总是她已知的事,而他问题的答案,却是她从未想象、吃惊、不喜,甚至痛苦的事物,会改变她的信念。

    一天一天过去,两人逐渐习惯在伊芮亚老马厩会面谈话,她问他问题,他多加告知,却不太情愿,总是遮遮藏藏。她认为他在护卫师傅,试图守护柔克的光明形象,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屈服于她的坚持,毫无顾忌说道:

    “那里有好人,伟大睿智的大法师自然是,但他走了。那些师傅有的离群索居,追随晦涩知识,寻求更多形意、更多真名,却将知识用在子虚乌有之处。其他人则将野心隐藏在智慧灰袍下。柔克不再是地海的力量所在,如今黑弗诺宫廷才是。柔克凭靠辉煌过去存活,靠一千个魔咒抵御现世,但在那魔咒墙里,还有什么?争执的野心,恐惧新事物、恐惧挑战老年人力量的年轻人。而中心只余空无。空荡荡的中庭。大法师永远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悄声道。

    他神情严峻“龙把他载走了。”

    “你看到了?你看到那一幕了?”她紧握双手,想象飞行的景象,甚至没听到他回答。

    好半晌,她才回到阳光、马厩、问题及迷团上。“但即便他走了,”她说道“总有些师傅是真正睿智的吧?”

    他抬头说话,语带迟疑,还有一丝忧郁微笑。“你知道吗?那些师傅的神秘及智慧尽数摊在阳光下,就所剩无几了。都是这行的戏法,神奇幻象,但大家不想知道这点。他们想要这些幻象、这份神秘。谁能怪罪他们?生命中美丽或值得的事物已经太少了。”

    仿佛为了阐明他说的话,他从破碎地面拾起一小块砖头,抛入空中。他说话时,它拍着纤细蓝翅,在两人头顶飞舞。是只蝴蝶。他手指一伸,蝴蝶降落;手指一甩,蝴蝶坠落于地,成了一块破砖。

    “我的人生里没多少是值得的。”她说,低头凝视路面。“我只会管理农场,想办法站出来说实话,但如果我认为连柔克岛上都尽是伎俩与谎言,我会憎恨那些戏弄我、戏弄大家的人。不可能是谎言。不可能全都是。大法师的确进入白发番的迷宫,带回和平之环。他的确与少王进入死域,打败蜘蛛法师,回到人间。这件事,王亲自对我们保证过。即使是这里,也有乐手前来唱诵这首歌谣,有说书人前来诉说这故事。”

    象牙点头。“但大法师在死亡之地法力尽失。也许一切魔法都在那时给削减了。”

    “玫瑰的法咒还是运作如常。”她顽固说道。

    象牙微笑。他一语未发,但她看到村巫所作所为在他眼中如何微渺,因为他见识过伟大的行谊与力量。她叹口气,打从心底说道:“我若不是女人该多好!”他再度微笑。“你是美丽的女人。”他说,但口气平实,而非最初的奉承语气,她之后也表露自己厌恶奉承。“你为什么想当男人?”

    “好去柔克!去见识、学习!为什么?为什么只有男人能去?”

    “几百年前,首任大法师便如此谕示。”象牙说:“但是我自己也不解。”

    “你也不?”

    “经常如此,因为在宏轩馆及所有校区,日复一日,都只看到男孩与男人;因为知道所有镇民都法术缠身,连踏上柔克圆丘周围的田野都不可能。每隔好几年,或许有位尊贵仕女,能够暂时踏入外庭为何如此?难道女人都没有能力理解吗?还是师傅怕她们、怕因此堕落不对,是怕承认女人可能会改变他们牢抓不放的规矩,让他们无法维持规矩的纯净”

    “女人可以活得跟男人一样贞洁。”蜻蜓鲁直说道。她知道自己鲁直粗野,而他宛转微妙,但她只能做这样的自己。

    “这是当然。”他说,笑容更为灿烂。“但女巫不一定贞洁,对不对?也许那些师傅怕的就是这点。也许禁欲不如柔克律条教导的那般必要。也许这并非维持力量纯净的方法,而是独占力量的方法。排除女子,排除所有不愿成为太监以获得那种力量的人谁知道?女法师!那会改变一切,改变所有规范!”

    她可以看见,他的思绪已在她之前飞舞,拾弄许多念头,像将砖头转变成蝴蝶般转变。她无法与之共舞,不能与之共戏,但她以不可思议的心情看他。

    “你可以去柔克。”他说,双眸因兴奋、淘气、冒险而明亮。面对她那乞求、不可置信的沉默,他坚称“你办得到。你虽是女人,但有很多方法可以改变外貌。你有男人的心意、勇气、意志。你可以进入宏轩馆。我知道你可以。”

    “那我要在那儿做什么?”

    “跟其余学生一样。独自住在石室,学习让自己睿智!这可能跟你朝思暮想的不同,但那也是你要学的。”

    “我办不到。他们会发现。我连进都进不去。你说,有守门师傅。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词。”

    “对了,有通关密语。但是我可以教你。”

    “你可以吗?他们准吗?”

    “我不管准不准。”他说道,皱眉,她从未见过。“大法师自己也说过,规矩是让人打破的。不公平缔造这些规矩,勇气则能加以打破。如果你有这份勇气,我也有!”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她站起身,随即走出马厩,穿越山丘,半路踏上环山丘爬升的小径。她最爱的一只狗,巨大、丑陋、大头的猎犬,跟随在后。沼泽密布的泉水上方有道斜坡,她终于在那儿停下。十年前,玫瑰便是在这道泉水中为她命名。狗儿坐在她身后,抬头看着她的脸。她脑中一片混乱,只是不断重复:我可以去柔克,发掘我是谁。

    她朝西望去,视线越过芦苇丛、垂柳、更远的山丘。整片西方天色都空旷澄净。她静立,灵魂仿佛飘升到那片天空,飞离,飞离她的身躯。

    有个小声响沿小径而来,是牝马轻柔的哇哇蹄音。蜻蜓一回神,对象牙高声唤叫,跑下山到他面前。“我要去。”

    他并未刻意计划这类冒险,但此事虽荒诞不经,他却愈发喜欢这个主意。一想到要在西池渡过漫长灰沉的冬天,他就心如沉石。此处一无所有,只有蜻蜓这女孩逐渐填满思绪。迄今,他已全然拜倒于她强大纯真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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