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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车文学 www.pcwx.cc,春秋小吏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黎国公子?

    武曼震惊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尹四小姐”,“尹四小姐”一双水眸怯生生,满面不足之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公侯之子,反而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武曼呵斥说:“一片胡言!”

    武氏家宰正义凛然说:“武曼啊武曼,你好生糊涂!男女不分,有眼无珠,我武氏倘或在你手里,必然荡然无存!”

    死士头领冷笑说:“黎国公子竟然伪装成了一个女子,还要嫁给周人的大司马,哈哈哈!你们中原人,全都如此可笑不成?”

    “可笑?的确可笑。”

    就在此时,一个悠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即使被潞国的死士包围在中间,也如此平静自若。

    众人定眼一看,那发笑之人可不是天子太傅祁律么?

    祁律悠闲的说:“你说的没错,的确可笑,但可笑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这些没搞清楚状况,却自以为是的蠢蛋。”

    “死到临头,你说甚么!?”死士头领冷声说:“早就听说周人的太傅灵牙利齿,一口白牙竟然解了郑国的东门之围,哼哼,只可惜了,我们潞氏可不是你们唧唧歪歪的周人!”

    他说着一挥手,下令说:“来啊,将这里所有的人,包括周人的天子,周人的卿大夫,各国的使者,统统都给我抓起来,一网打尽,一个也别想跑!”

    祁律幽幽一笑,说:“是了,一个也别想跑。”

    他的话音一落,姬林已经冷声说:“还等什么?”

    年轻的天子声音轻飘飘的,脸色平静,不见忧愁,也不见欣喜,仿佛武氏家宰的叛变,潞国死士的围困,只不过是小小不言之事。

    “踏踏踏——”天子的话音一落,燕饮厅外面突然涌现出一批黑甲士兵,士兵整齐有素,手执长戟,突然从燕饮厅外面开进来,速度之快,瞬间将燕饮厅围城了铁桶。

    “这……这是怎么回事!?”武氏家宰吃了一惊,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些冲进来的虎贲军,说:“这里是我武家!是谁……谁让你们进来的!”

    虢公忌父亲自带兵,开进燕饮厅中的虎贲军,起码有百人,围在燕饮厅外面的虎贲军人数不也不少,而那些潞国死士最多只有五十人,数量根本不够看的。

    死士头领也吃了一惊,瞪向武氏家宰,说:“这是这么回事儿!?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么?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

    祁律笑眯眯的说:“这种时候,你问他他也不知道啊,还不如问问律呢?”

    怎么回事?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武氏家宰联合赤狄人潞国,通敌卖国,想要利用武氏与尹氏结亲的便利,将天子、卿大夫和各国使者一网打尽,但很显然,他们失败了。

    祁律笑眯眯的说:“你这个家宰,野心倒是不小……”

    之前周公黑肩查出,婚礼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武曼亲自经手的,提前一个月便开始准备瓜果蔬菜,大大小小的辎重车辆入京,然这些辎车运送的并不是什么瓜果蔬菜,而是潞国的死士。

    因为武氏在王室大夫之中地位很高,提前报备过的车辆,在洛师门口都不会检查,武氏便利用这样的便利,将潞国的死士全部悄无声息的运送进今洛师来。

    由此可见,如果武氏里面有潞国人的细作,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武曼。但武曼对天子忠心耿耿,还是姬林从小到大的发小,周公黑肩都会忌惮武曼的忠心,因此众人都觉得,这其中怕是有些问题。

    武曼这人熟读兵法,武艺超群,但是有一点子,那便是性子爆裂,有些大咧咧,他的文书全都堆在屋舍里,虽然武家管教森严,外人不可入内,但是如果有人能进入武曼的屋舍,就能偷走他的文书,进行修改。

    而这个人……

    祁律笑眯眯的说:“家宰你最为方便便宜,不是么?”

    那日祁律和黎子仪到武曼家中饮酒,家宰还问祁律有没有甚么需要添加的酒菜,那时候祁律就在想,如果细作不是武曼,而是另有其人,那么这人是谁的可能性最大,是谁最为方便。

    今日的宴席不过是一个幌子,将所有的潞国细作一网打尽的幌子,而如今鱼已经全部上钩儿了。

    姬林冷声说:“虢公,把这些狄人细作,全部给寡人抓起来。”

    “是!”虢公忌父立刻领命,挥手说:“抓起来!”

    虎贲军冲上来,那些潞国死士完全是出其不意,所以数量不能太多,而且混进洛师的狄人数量本身就不多,突然被这么多虎贲军围住,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但那些死士似乎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燕饮厅瞬间混乱不已,死士妄图冲突厮杀,突出重围逃窜出去。

    燕饮厅上还有很多来参加喜宴的卿大夫和各国使者,看到这场面全都逃窜到一边,以免被误伤。

    祁律一看两边打上了,立刻向后跑了两步,竟然躲在了姬林身后,把天子当成了挡箭牌,还喊了一声:“护驾,来两个保护天子!”

    姬林有些无奈,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喊护驾的祁太傅,一般这种情况下,臣子不是应该奋不顾身的挡在天子身前,以区区肉身护驾么?祁太傅的做法还真是清奇无比。

    一个死士冲过来,姬林眼睛一眯,宽大的黑色袖袍一卷,“嗖!”一声,但听“咔吧!”一声,好像是死士手腕翻拧的声响,死士大吼一声,匕首瞬间脱手而出,姬林的动作行云流水,空手夺下匕首,立刻抬腿一踹。

    大长腿狠狠一踢,那死士完全没有还手余地,向后倒去,“咚!”砸翻了一片燕饮的案几,汤汤水水折了满地。

    祁律看着那些菜肴翻在地上,还啧啧感叹了一声:“当真浪费,罪过。”

    他说着,便感觉天子看着自己,祁律还躲在天子身后,一脸正直的说:“天子武艺超群,打得好。”

    姬林:“……”

    武曼还没有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恐怕在这燕饮厅中,最震惊的人应该是本以为会把周人一网打尽,最后却被一网打尽的潞国死士,还有本以为计策天衣无缝,最后却功败垂成的武氏家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很震惊,那便是今日的新郎官武曼了。

    武曼根本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好端端的婚宴,跑出这么多刺客来,自己的家宰变成了通敌卖国的细作,而自己的司马夫人……

    变成了男子。

    武曼赶紧冲过来护驾,便看到那死士头领抢到了“尹四小姐”身边,武曼吃了一惊,刚想要回身去救,便听“嗤!!”一声,原本柔柔弱弱,不停咳嗽的“尹四小姐”袖摆突然一翻,一抹银光从袖中闪出。

    黎子仪的喜服之下,竟然藏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随着匕首刺出的动作,黎子仪遮着半张脸面的袖袍终于落了下来,那死士头领已经冲到跟前,一眼看到了黎子仪的样貌,突然震惊的说:“你是……嗬!!”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黎子仪白皙的手掌往前一送,那柔弱无比的手臂,仿佛凝滞一样的手掌,牢牢的握住匕首,一下扎进死士的喉咙。

    黎子仪眯着眼睛,手腕一转,匕首在死尸头领的喉咙上瞬间开了一个大洞,“唰!”匕首顺势还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黎子仪动作有条不紊,抬起袖袍,飞溅的鲜血瞬间全都被挡在袖袍上,只有一点喷溅在黎子仪白皙的脸面上。

    那平日里显得不足羸弱的面颊上,缓缓的滚下一滴鲜血,刺目泼辣的鲜红映衬着白皙的脸面,映衬着黎子仪唇角的一抹笑意。

    死士头目睁大了眼睛,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整,“嘭!”直愣愣的倒在地上,鲜血如注,一动不动了。

    黎子仪的动作非常狠辣干脆,姬林一把捂住祁律的眼目,还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喷溅而来的鲜血,祁律什么也没有看到,只觉得天子的手掌热乎乎的。

    而武曼则是旁观了一个清清楚楚,他本要去营救“尹四小姐”的,哪里知道武曼根本没来得及跑过去,“尹四小姐”自己已经解决了,还抖了抖匕首上的鲜血,随即抬起手来,摘掉头上零零碎碎的首饰,当着众人的面,解开鲜艳的衣带,“哗啦!”一声,鲜亮的喜服顺着“尹四小姐”的肩头滑落而下,一瞬间掉在死士的血泊之中,被鲜血染得更加泼辣。

    而褪去了喜服的“尹四小姐”,里面套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

    男子长袍!

    方才还楚楚动人,万千不胜的“尹四小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变活人,变成了——大舅兄?!

    武曼看得更是目瞪口呆,犹如一只木鸡,完全无法回神,呆呆的看着兀立在人群之中的黎子仪,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但那怯生生的气质登时收了起来,收敛的一干二净,苍白的脸面上透露出一股稳操胜券的孤高与疏离,微微昂着下巴,俯视着杀声一片的四周。

    黎子仪一刀结局了死士头领,潞国死士的数量不多,根本无法和虎贲军抗衡,转瞬之间,杀声很快平息下来,潞国死士除了头目,全部被活捉,扣押在地上。

    “咕咚!”武氏家宰一看这场面,双膝一软,直愣愣的跪在地上,叩头说:“天子饶命啊!天子饶命!少宗主、少宗主饶命啊!”

    武氏家宰膝行向前,抱住武曼的脚腕,趴在地上哭喊,说:“少宗主饶命啊!我是被狄人威胁的,都是那些潞国死尸威胁小臣,小臣只是……只是假意投敌……”

    祁律眼看着四周平息下来,这才从天子后面走出来,说:“假意投敌?你刚才骂你们家少宗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武曼额头上青筋直蹦,眯着眼睛,“嘭!”一脚踹开家宰,冷冷的说:“我武家满门忠烈,怎么会出了你这样卖国求荣的叛贼!?”

    武曼立刻跪下来,跪在地上,对姬林作礼两次,武曼行的是大礼,而且还叩了两次头,这显然是请罪的意思。

    武曼声音沙哑的说:“天子明鉴,武氏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叛国贼子,罪臣不敢包庇,愿将贼子交给天子处置。”

    武曼说着,顿了顿,又说:“罪臣教导无方,还请天子处罚,罪臣不敢有半句怨言。”

    武氏出了一个叛徒,而且还是联合赤狄潞国的叛徒,让赤狄人偷偷溜进了喜宴,如果今日没有智擒潞国细作,那么这喜宴上的天子、王室卿大夫,还有各国使者,怕是都要被潞国的细作捉住,成为阶下囚,简直是不可设想的弥天耻辱,因此这个罪过可不小。

    虽然武曼不并不知情,但这事情出在武家,武曼身为少宗主,确实有教导无方的责任。

    武氏壮大,很多氏族都看不惯武家,如果能趁机把武家拉下马来,那么其他氏族就可以上位,王室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武家不好过的人大有人在,这可是落井下石最好的时机。

    “天子,老朽有事起奏!”年迈的尹子突然颤巍巍的站出来,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众人看到年迈的尹子走出来,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怕是尹氏和武氏又要掐起来了,毕竟尹氏和武氏不和,这事情谁都知道,如今武氏出了事情,尹氏怕是要第一个落井下石,其他人跟在后面捡瓜捞便能吃饱,根本无需麻烦动手。

    尹子跪在地上,却让人意想不到的说:“天子,武氏家宰虽然出自武氏,但今日大司马擒拿叛贼有功,功过相抵,实不该罚,尤其这些年大司马为我大周忠心耿耿,奔走沙场,抵御外敌,忠心可鉴,乃我大周不可多得之人才,乃我等臣子之楷模,还请天子三思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怔愣的看向尹子,不是说尹氏和武氏不和么?为什么尹子给大司马求情?

    其实在场的士大夫们不知道,尹氏之所以和武氏不和,并非是尹子的意思,而是外人挑拨离间的后果,尹子已经是两朝元老,见过的世面非常多,这样挑拨离间的小戏码,尹子自然透彻的厉害,他深知,大周想要强大,首先便是朝廷团结,一旦出现内讧,很可能让外人钻了空子。

    尹子又拱手说:“且老朽也有罪在身,老朽为了引出潞国细作,用假婚事欺骗大司马,最无可恕,还请天子责罚。”

    假婚事……

    武曼听到这里,侧头看了一眼退下喜服的黎子仪,他虽然还不是很懂,但看刚才那个场面,“尹四小姐”非但不是什么尹四小姐,而且还是黎国的公子,一想到这里,武曼心头登时涌起一股失落,简直是失魂落魄。

    姬林淡淡的说:“狄人细作混入我洛师,目的便是离间洛师内部,武氏家宰通敌卖国,最无可恕,但与大司马忠心耿耿,寡人深知大司马忠心,与此事无关,寡人一向赏罚分明,断不会错判。”

    他顿了顿又说:“尹子与大司马二人今日非但无错,反而有功,都请起罢。”

    姬林说着,唇角挂着一抹冷笑,说:“虢公,便有劳你将通敌叛国的武氏家宰和一干细作收押,好生审问,明日一早,寡人要召开朝议,请我王室大夫们来好生观摩观摩,这些狼子野心的细作。”

    “是!”虢公忌父公拱手说:“忌父敬诺!”

    他说着,挥手指挥虎贲军,说:“全都押下去。”

    “少宗主!少宗主!”

    “饶命啊——”

    “少宗主!少宗主救命啊,小臣只是一时糊涂……”

    武氏家宰一路大喊,很快便被押解下去,随着惨叫的声音渐渐远去,燕饮厅又恢复了平静。

    明明危机已经解除,卿大夫们却不敢大声喘气,当然是因着今日的场面太过出乎意料,本以为是一场喜宴,结果看了一场大热闹,天子将潞国细作一网打尽,不久之前天子刚刚平定了淮夷的叛乱,如今天子又打击了潞国的细作,诸侯使臣们虽莫不做声,心底里却暗暗有些心惊,只觉天子虽然年轻,但是实在不可小觑。

    姬林站起身来,展开袖袍,显得威严又俊美,他张开双手的动作在祁律看来,简直就像是孔雀开屏一般……

    姬林朗声说:“今日虽无喜宴,但智擒潞国细作,扬我大周威严,也算是喜事一桩,还请各位幸饮。”

    “天子幸饮!”

    “扬我大周威严!”

    “我王万年!”

    卿大夫们和各国使者立刻举杯,纷纷恭维姬林,上前敬酒,一时间燕饮又热闹了起来。

    对比热闹的燕饮,武曼一身喜服,却有些怔愣,今日他是来迎娶自己的夫人的,哪里想到夫人突然变成了男子,而且还变成了黎国的公子。

    武曼看到黎子仪走过来,忍不住说:“你……你是四小姐那个表兄?”

    黎子仪一身月白色长袍,和之前见面的打扮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如果说有区别,那便是两条月眉弯弯,那是武曼不久之前亲手给自己夫人画上的。

    黎子仪对武曼拱手说:“大司马,子仪见过。”

    “你……你……”武曼指着黎子仪,手掌都有些颤抖,最后一丝的侥幸也全都破灭。

    第二日一大早,天子在治朝召开了朝议,王室卿大夫们纷纷来参加朝议。

    姬林说:“晋国身为我大周的封地,却帮助狄人侵犯黎国,罪无可恕,虢公,那些潞国细作可招供了?”

    虢公忌父拱手说:“回天子,细作已经招供,晋国与潞国联盟,侵略黎国国土,确有此事。”

    “好。”姬林冷笑一声,说:“各位卿大夫以为,寡人派遣何人前往晋国申斥为好?”

    晋国如今虽然在内乱,但晋国的作风一直很强硬,想要去晋国申斥,需要一些胆量才行。

    这次外交诸侯的事情,有专门的部门管理,便是司行部门,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鸿胪寺,也相当于现在的外交部,主管诸侯之间的建交情况。

    司行部门一时没有卿大夫站出来回答,毕竟都有些忌惮晋国的手段。晋国在北疆,姬林的祖父周平王在世的时候,对晋国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不怎么管晋国,如今少年天子平定了淮夷,想要把手伸向北方,司行的卿大夫们心里都有些发憷。

    祁律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回天子,律有一人举荐。”

    “哦?”姬林淡淡一笑,看向祁律的目光瞬间柔和起来,说:“不知太傅所举,是甚么人?”

    祁律轻笑一声,说:“此人能言善辩,圆滑玲珑,而且身份高贵,世出名门,举荐为大行人出使晋国申斥,怕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那自是……郑国公孙滑。”

    祁律说的没错,公孙滑就是一只狐狸精,当然不只是说公孙滑的外貌,还有他的为人,能忍、够狠,而且心思缜密,绝对是狐狸精的不二人选。

    这样的人就是适合外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小手段特别多。加之公孙滑乃是郑国正统的公孙,血统纯正,有这一层贵族血统,在各国也都吃得开。

    毕竟在这个年代,玩外交也是讲究有身份的,如果没有一层贵族身份在里面,恐怕谁都不会听他说话。

    因此祁律举荐公孙滑,觉得公孙滑是司行的最佳人选。

    公孙滑来到洛师,一直跟在祁律身边,工作的弹性很大,基本没什么职务,只是一个少庶子,如今如能升为司行大行人,那么以后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了。

    公孙滑立刻站起身来,走出班位,拱手说:“滑请命!”

    别人都不敢去晋国,公孙滑却请命,而且一副平静自若的态度,姬林便说:“好,那么申斥晋国的事情,便交给郑公孙……不,现在是我王室的大行人了。”

    大行人的官职隶属于司行,也就是外交官职,但是大行人这个官职,又不完全隶属于司行,因为大行人相当于“钦差大臣”,天子认命,临时权威很大,可以说是风光无限。

    公孙滑立刻跪下来,拱手说:“谢天子,滑必不负天子厚望!”

    姬林点点头,说:“申斥晋国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我洛师亦要派兵前去援助黎国复国,众卿可有人领命?”

    黎国在邢国的旁边,深陷于晋国的土地包围之中,都是抵御北面狄人的门户,晋国这些年总是想要吞并黎国,便是想要成为北面的“超级大国”,姬林帮助黎国复国,一来可以搓一搓狄人的锐气,二来也可以利用黎国牵制晋国。

    祝聃方才听祁律举荐公孙滑,便微微蹙眉,他不是不相信公孙滑的灵牙利齿,而是太相信公孙滑的灵牙利齿了,公孙滑手段很多,而且为了达到目的,总是“不择手段”,例如偷盗自己的符传。

    一想到公孙滑只身前往晋国,万一出现了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好,万一公孙滑因着甚么事情,又要……又要用出那样的手段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祝聃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听天子要出兵帮助黎国复国,立刻站出来,拱手说:“天子,卑将愿往!”

    黎国就在晋国旁边,如果祝聃能领兵出征,那么和公孙滑便是同路,帮助黎国复国的时候,军营辎重肯定也要囤放在晋国境内,和公孙滑更是同路。

    祝聃迫不及待的站出来,生怕天子不让自己去似的。

    祁律看到祝聃那个急切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面容上有点小算计的模样,其实他何止是举荐了公孙滑一个人?祁律早就知道,祝聃这个俊美的傻大个儿,被公孙滑吃的死死的,如果公孙滑出使晋国,祝聃肯定想要跟着,如此一来,祝聃必然会请战黎国,便是一下解决了使臣和将军两个方面的问题。

    祝聃请战,姬林立刻应允了下来,这下子申斥晋国,帮助黎国复国的事情便顺利解决了。

    姬林又说:“等待祝将军带兵平定黎国,寡人便送黎公子回国即位。”

    黎子仪立刻站出来,拱手说:“子仪谢天子。”

    姬林很是和善的说:“黎公子不必多礼,黎国的子民亦是寡人的臣民,寡人必不会坐视不理。”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今日晚间还有接风宴,特为黎公子接风洗尘。”

    黎子仪进入洛师已经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透露身份,掩藏在尹氏家里,如今终于透露身份,作为礼节,也需要补办一场接风燕饮。

    黎子仪又站起身来,他身姿苗条,仪态万千,纵使是女装也不觉得违和,反而楚楚动人,仿佛小白兔一般,如今换了男装,面容俊美,透露着一股温和,加之他总是微微咳嗽,仿佛身子有病根儿一般,所以是一点儿威胁感也没有。

    黎子仪再次拜谢天子,武曼就坐在黎子仪身后的班位,看着黎子仪的一颦一动,黎子仪的身影渐渐和“尹四小姐”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让武曼的神识有点飘忽。

    武曼突然一惊,发现自己竟然对着一个男人出神,赶紧回过神来,使劲摇了摇头,镇定自己的心神,心里告诉自己,黎子仪是个男子,还是黎国的公子,并非曼中意之人。

    晚间有接风燕饮,特意为黎国公子准备的,武曼身为大司马理应参加,其实武曼本打算托病拒绝的,毕竟每次见到黎子仪,武曼心里都怪怪的,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称病不来参加,黎子仪会不会嘲笑自己?

    武曼为了不让人看瘪,还是硬着头皮来参加了这次燕饮。

    武曼走进宴席,一眼便看到了祁律,立刻大步上前,祁律正在和卿大夫攀谈,突然感觉一阵风吹过来,有人走路带风,气势汹汹的便逼了过来。

    祁律和那卿大夫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司马,而且大司马脸色黑的厉害,虎着一张脸,脸色阴沉,双目微眯,加之他是个习武之人,身材向来挺拔,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那卿大夫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大司马是来对祁律寻仇的,赶紧找了个借口便溜了,说:“对不住祁太傅,我还有事儿。”

    无错,武曼便是来寻仇的。

    祁律见到武曼走过来,刚开口说:“大司……”马……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武曼一把拽住,强硬的拉着祁律出了燕饮殿,一个拐外,进了燕饮殿旁边的小道,其实那也不算是小道,就是燕饮殿和侧殿的夹缝,非常窄小。

    武曼被祁律推进去,自己也挤进去,祁律背靠着夹缝的墙壁,心里感叹了一下,大司马虽然看起来身材高大,但其实腰很细啊,这么窄的夹缝,还以为大司马挤不进来呢,没想到大司马也挤进来了。

    “嘭!”不等祁律感叹完,武曼给祁律结结实实来了一个壁咚。

    其实被武曼壁咚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见到武曼之时,武曼一身都是刺儿,还专门来警告过祁律,当时也被武曼壁咚过。

    不过这次祁律有了经验,“理直气壮”的,压根儿没有躲闪,反而笑眯眯的抬起头来,迎上武曼的目光,说:“大司马,你把律拽到这偏僻之处来,不会是……要对律表达暗慕的心意罢?”

    武曼登时闹了一张大红脸,虎着的脸瞬间板不住了,说:“谁、谁暗慕你?没有的事!”

    祁律笑眯眯的,还探头观察了一下,说:“没有便没有,大司马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武曼强硬地说:“你别靠过来了,我有话问你!”

    武曼和祁律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两个人都在夹缝里,这个距离很难保持,武曼说:“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个黎子仪是个男子?”

    祁律挑了挑眉,说:“也不是很早。”

    武曼说着说着,脸又红了起来,祁律肯定,这次大司马的脸真的是红了,武曼支支吾吾的说:“那日……那日我邀请你和黎子仪过来饮酒,我到底……到底有没有和他,和他……”

    武曼实在说不出来亲吻两个字,干脆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祁律瞬间明白了武曼的意思,笑着说:“有啊。”

    “有?”武曼吃了一惊,祁律诚恳的点头,说:“又啃又咬,还抱来抱去的,相当激烈……”

    “停……”武曼突然制止了祁律的话头,心虚的说:“别再说下去了。”

    武曼把自己的脸埋在掌心中,感觉已经没脸见人了,就在这时候,夹缝突然投下一片阴影,夹缝本就很隐蔽,藏在阴影之中,这会子更加黑暗了,祁律和武曼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堵在了夹缝口,怪不得更加灰暗了。

    而那个人……正是天子。

    姬林与黎国公子一道,两人一同来到燕饮殿,听到附近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祁律的声音,姬林一时好奇,便转过去看了一眼,哪知道这一看,登时又完成了今日的吃味儿日常。

    祁律和武曼两个人缩在夹缝里,那么小的夹缝,反正姬林是进不去的,而祁律和武曼两个人挤在里面,身子几乎碰到一起,根本没有一丝缝隙,看的天子心里那酸气冲天而起。

    天子黑着脸,一把将祁律从夹缝里捞出来,说:“躲在这里做甚么?”

    姬林将祁律拽走,便留下了武曼与黎子仪两个人,黎子仪今日穿着一身公子的衣袍,因着是燕饮,所以穿的十分正式,华贵的长袍衬托着黎子仪精致又俊美的面容,面颊白皙,还冲着武曼微微一笑。

    黎子仪的笑容温柔极了,带着一股斯文俊气,武曼心头“梆梆!”一声,感觉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非但没有和黎子仪作礼,干脆调头便走,全当是没有看到黎子仪一样。

    武曼夺路逃跑,黎子仪站在武曼身后,唇角勾起一个不着痕迹的笑容。

    今日燕饮,尹子也来参加,尹子因着年纪大,很少参加燕饮,这次他来参加燕饮,并非是为了和自己沾亲带故的黎国公子,而是为了见武曼。

    尹子为了给武曼赔罪,特意将在乡下养病的真正尹四小姐接了回来,今日特意带着自己的孙女来拜见武曼。

    宴席上也有很多女眷,都是朝中大夫的女眷,今日的燕饮主角之一便是黎国公子,黎子仪生得又美貌惊人,比一般女子还要美貌的多,彬彬有礼,说话温柔,很多女子见到了黎子仪,全都芳心暗许,一时间大家闺秀全都围在黎子仪身边。

    武曼耳朵里听着“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讨厌,黎公子嘴巴好甜!”“就是呀,黎公子说话真好听”等等“打情骂俏”之声,心里无端端生起一撮火儿来。

    这时候尹子便来了,尹子拱手说:“日前欺骗大司马,老朽在这里再为大司马赔礼了。”

    尹子年纪这么大,三番两次来赔礼,武曼也有教导不严的过错,因着狄人挑拨离间,武曼还和尹氏生出了间隙,也觉得自己有错,便说:“尹老言重了,这没甚么,曼也有过失。”

    尹子拉着孙女,把怯生生的尹四小姐从后背拉出来,说:“大司马,这位是老朽家中的四丫头。”

    武曼一看,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尹四小姐,尹四小姐的面容比起黎子仪,稍微逊色了一些,但面容也是怯生生的,活脱脱一只小白兔,应该正是武曼喜欢的类型。

    然而武曼看着那怯生生的尹四小姐,心里完全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反而想到了他与假的“尹四小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时间心里乱七八糟的。

    尹子说:“大司马日前曾经起誓,非四丫头不娶,老朽并非趁火打劫之人,只怕大司马心中过不去,因此倘或大司马看得上,老朽也愿意促成这门亲事。”

    尹子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武曼点头,尹子会把真正的尹四小姐嫁给武曼,然而武曼却犹豫了。

    祁律正在宴席上吃韭菜,无错,吃韭菜。日前祁律打定了主意,打算给自己补补肾,如此一来便能推倒俊美的天子了。

    因此祁律特意让膳夫们多做了一些韭菜的菜品,祁律的案几上摆着两大盘子鸡蛋炒韭菜。

    武曼搪塞了尹子,有些心不在焉,只想饮酒,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吃韭菜的祁律,天子被各国的使臣包围着,一时脱不开身,反正祁律也是闲着,武曼便在祁律身边坐下来。

    祁律一面吃着韭菜,一面抬头看了一眼武曼,说:“你最近怎么老是粘着律?”

    武曼说:“甚么粘着你,只是来找太傅饮酒,太傅左右一个人,也无趣儿的很。”

    祁律不停的吃着韭菜,看的武曼眼皮直跳,说:“太傅,你如此爱食韭?”

    祁律摇头说:“韭的味道还可,只可惜这韭菜老了,鸡子炒的也微微有些发腥。”

    武曼奇怪的说:“那为何食这么多韭菜?”

    祁律轻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很直白的说:“当然是为了壮阳。”

    “壮……”武曼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

    祁律一点子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一副深沉的口吻说:“你这种没有家室的单身汉,怎么能明白律的心思呢。”

    武曼:“……”莫名塞了一嘴狗粮。

    祁律食韭菜,武曼喝酒,眼看着宴席便要到了子时,姬林看了看时辰,如果自己再不回去,很可能会在宴席上晕倒,便站起身来,借口自己饮醉,离开了宴席,让大家继续幸饮。

    祁律吃够了韭菜,已经撑得不行,见到天子离开了宴席,拍拍手,笑眯眯的站起来也要走。武曼没停的饮酒,喝的已经有些醉了,眯着眼睛,抓住祁律的手,扯着他说:“太傅,去何处?再……再喝!无醉不归!”

    祁律拍了拍武曼的头顶,仿佛在安抚一只小狼崽子,说:“乖啊,你一个人慢慢饮酒,太傅有急事,先走了。”

    吃了那么多韭菜,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祁律觉得,今日是自己大展雄风的时刻到了!

    武曼已经醉了九分,还差最后一分便不省人事,看到祁太傅一脸坏笑的站起来,总觉得祁太傅笑得有些森人,莫名阴森森的。

    祁律离开之后,武曼便一个人独自饮酒,心想着再喝一点,醉的不省人事便好。

    因着天子已经离开宴席,宴席上很多专门为了巴结天子的卿大夫和使臣也纷纷离开,燕饮殿的人比之前少了不少,也安静了不少,便听到角落的地方有人哈哈大笑着。

    “喝!”

    “对!对!幸饮!”

    “再饮了此杯!”

    “是了,黎公子初来咱们中原,黎国地处北面,我听说北方的国家都很善于饮酒,黎公子,你这酒量却不行啊!”

    “再饮,再饮!”

    武曼眯眼看过去,他这耳朵听到“黎公子”,那耳朵也听到“黎公子”,心里烦的厉害,黎公子黎公子,怎么哪里都是黎公子,自己那貌美如花,楚楚可人的大司马夫人也变成了黎公子。

    他侧头一看,可不是黎公子么?黎国公子黎子仪就在那面儿呢,身边围着好几个衣冠楚楚的贵人,看起来应该不是洛师之人。武曼身居大司马,乃是上卿大夫,洛师的达官贵族他不说全都认识,但也认识个七七八八,最显贵的那些他必定认识。那几个围着黎子仪的人,穿着虽然华贵,但武曼十分眼生,应该是诸侯国派遣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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